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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 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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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在曾经,生育是父母和孩子的交易,一方养小,一方养老,约定俗成。成为父母和成为孩子都是一种没有余地的选择,生下就必须抚养与赡养,否则就是有罪。而现在,生育更多的是父母和社会的交易。社会为供了反悔的空间。就如我的父母所做的那样——

  生下我,花最少六年的时间养育我,接着离开我。

  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六年里,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不论是被教导怎么掏鸟窝,斗蝈蝈,还是抓鳝鱼,亦或者是水漫蚂蚁洞,我都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冒险家,我的父母有数不清的故事,比如在某片星系保护区探索未知动物时遇到偷猎团伙,和当地的动物保护组织下与对方扛着AK对射。杀红眼了,保护组织的大当家扛着火箭炮上了,‘除了动物,所有人类都他奶奶的给爷死!’

  ‘然后呢?’才四岁的我听得如痴如醉。

  我的父亲看了一眼我的母亲,笑出声说,‘然后你妈妈趁他们昏迷,摸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口香糖,拉着我跑路了。’

  母亲捶了顿父亲,尴尬地摸摸鼻子,‘主要那个是薄荷芥末金汤牛杂火锅味的限定口香糖,只有他们当地人才能买,’母亲轻咳一声,为自己辩驳,‘嘛,做冒险者就是要这样心狠手辣。记住了,儿子!’

  我用力地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也要做一个妈妈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六年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可如今回想起来,这六年——这我刚来到世界上,最柔弱幼小的六年,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财富。或许我乐观的生性就来自于此。

  六年是我的父母为我停留的极限。他们不算好父母,履行了最基本的职责后,便选择了法律允许的抛弃。

  送我到幼儿公寓时,我的母亲对我说,‘冻冬,不论是爸爸还是妈妈,我们都爱你,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那时并不懂得离别,我以为他们只是去工作,很快就回来,因此我没有哭闹,只是闷闷不乐,‘比爱我更重要吗?’

  我的父亲揉了揉我的头,‘是的,那件事比一切都重要,’

  ‘那到底是什么事?’我不高兴地问。

  他们站起身,背对着门口,倾泻出的光模糊了他们,将他们化为只有轮廓的影子。在有关他们最后的记忆中,他们挥手,对我微笑,告诉我说,‘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小冬。’

  听完了我和我父母的故事,莫亚蒂默了半晌。

  “难怪你会是这种性格。”莫亚蒂说。

  “哪种性格?”我好奇地追问。

  “傻子一样的性格。”他笑着说。

  “喂!”

  “你仇恨过他们的离开吗?”莫亚蒂又问我,“仇恨他们并不永远地、坚定地爱你,仇恨他们在自己和你之间选择了自己。”

  我思索片刻,如实回答,“我没有仇恨过。但我的确难过过。”

  也许我对我的父母应该仇恨,至少不满,或者态度冷漠。

  他们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起先什么反应都没有。近乎七年未曾见面,我早忘记我还有父母了。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隔着屏障的陌生人。我原以为这没什么,无所谓,我依旧很好。

  可当我十二岁的夏天,再次吃到那道放足了油辣子的鳝鱼青笋,熟悉的辣的疼痛在我的口腔扩散,我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们——我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我后知后觉地哀恸,哇哇大哭了好几场,直到柏砚找到我,拥抱我。我不想让柏砚担心,因此总是故作洒脱,说些豁达的玩笑话来粉饰太平。可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想到他们,就难过得不能呼吸。我没有真正地放下过他们。

  很多年过去,我长大了,我的心灵和身体都长大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说的爱却要离开,爱却更有自己的人生,也终于释怀和放下了他们的离去与不选择我。

  爱不是一个人要永远地、坚定地爱另一个人。它不是侵略,不是占有,不是绑定,更不是追求永恒不变的承诺与状态。它是短暂的相遇和最小距离的孤独。它允许离开,允许重逢,允许流浪和遗忘。

  莫亚蒂倾听着我,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少有的沉静。

  “我好像能够理解你了。”他平躺在床上,蓝色的眼睛上倒影着夜空的绯红星云,他说,“真好啊,姜冻冬。和你相爱的话,肯定很快乐吧。”

  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了。

  好在莫亚蒂似乎也只是感叹,他垂下眼,随后又转头,“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你总能理解所有人。”他看向我,带着探究的眼神,“这是你的天赋吗?An等级在精神力上的天赋?”

  “这算什么天赋,太抬举我了。”我笑了起来。

  “那是为什么呢?”莫亚蒂皱了皱眉,不解地问。

  “因为我不恨任何人。”我回答。

第53章 谈论爱时我们究竟在谈什么(六)

  原本我还在思考,去哪儿避暑。

  作为最靠近太阳的适宜星球,首都星的夏天是真的难熬。哪怕整个星球覆盖了温度调节系统,我的养老小屋也安装了体感环境模式,但仍旧难逃那种自地下漫上来的暑气与潮湿。尤其是对于精神力高敏感的人而言。

  没想到,莫亚蒂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由于是完全私人的星球,我们能够通过操作台随心所欲地控制天气。

  我享受了一把清爽的夏日。即晴空万里下吹着凉爽的风,明亮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落在地上却是没有温度的。这种天气,就是能够一边自由地吃冰棍,一边生火做烧烤。

  左右无事,我拉着莫亚蒂在他继承的星球上遛弯。其实我的本意是带着莫亚蒂保持基本的运动,要不然他真的能做到一天到晚把自己粘在床上、沙发上、地板上、多功能阳台的躺椅上,如同一个横卧的摆件,“你这么躺着、坐着,不会长痔疮吗?”我问他。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无所谓。我又不卖屁股。”

  我无语,“这和你卖不卖屁股有什么关系?有了痔疮,你拉屎都带血好不好!”

  “噫——”莫亚蒂嫌弃地捂嘴,“你好粗鲁哦,姜冻冬。”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有了痔疮,你就会知道让你流血的大粪才是真的粗鲁。”

  “……你为什么明白?”莫亚蒂挪揄地看着我,“你有痔疮?”

  “我没有,”我沧桑地说,“但我的下属有。”

  至今为止,我仍还记得年轻时我下属在厕所里的哀嚎。吓得我提了裤衩就冲了过去,手都没来得及洗。我原以为他是掉坑里了,却没料到,一推开门,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送往医疗中心后,连主刀医生都对他的屁股鞠了一躬,‘真是一个在肛肠科历史上划时代的屁股。’

  听完我的描述,莫亚蒂沉默地翻身坐起,双脚套进鞋里。他站起来,率先走向门口,“走吧,姜冻冬。”

  我和他决定,每天花四个小时在散步上,沿着那条环绕整个星球的河走。在莫亚蒂母亲的鲜花棺材那儿出发,每次给走到的地方插一支花,代表下一次的起点。

  起先,莽莽的草原一望无际,又空无一物,只有我和他在行走。沿着水流去的方向,草越来越高,从最初触及我们的脚踝,到没过我和莫亚蒂的小腿。

  莫亚蒂走路慢吞吞的,显然,尽管不想患上痔疮,但他也不想劳累。划水混时间就是他敷衍我的方式。无奈之下,我只能拉着他的手走,强迫他和我步调一致,这样才不至于十分钟只走了几步路。我和莫亚蒂手拉着手,边走边聊天,聊各种没营养的话题,比如吃苹果被噎住时会不会梦到电子羊,比如他昨晚一个人到底吃了多少瓶酸奶。

  “我买了五十二瓶,我吃了俩,现在只有二十一瓶了。”我狐疑地盯着莫亚蒂。更离奇地是,全是我喜欢的口味!

  “这样吗?”莫亚蒂淡定自如,“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可能是有什么外星生命拿起来吃了吧。”

  “真的吗?这也太可怕!”我心有戚戚地说。

  说完,我仔细品鉴,意识到不对,这个星球不是只有我和他俩大活人吗?哪儿来的外星生命——还爱偷喝我喜欢的酸奶!

  我正要继续质问莫亚蒂,但就在这时,我一没留神,险些踩到一只黄鼬。我顿时被分散了注意力,惊奇地喊莫亚蒂来看。

  黄鼬好长一条,像被拉长的面团,皮毛油光水滑的。它愤怒地吱了我一声,随后便扭扭屁股钻进了草丛中。这是我和他在这颗星球上第一次遇到昆虫以外的动物。

  后来走到河滩地,我们又见到了丹顶鹤。我的飞船绕行时之所以没见到它,大概是它被这个庞大的天外来物吓到,隐匿了踪迹。

  “好想知道它们肚皮毛到底白不白。”我扒开草,半蹲着,和莫亚蒂窃窃私语。丹顶鹤背对着我们,站在我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它黑色的尾翎和红色头顶。

  我本意是不打扰这群正在凫水的大鸟,看看它们就绕行。

  莫亚蒂却玩心大起。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对我说,“我带你去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拽着我,猛地扎进了丹顶鹤的栖地,我踉跄几步,接着眼前一白,所有丹顶鹤发出长长的啼叫,展翅飞起,惊鸿一片。

  莫亚蒂看着姜冻冬仰起脸,丹顶鹤的影子正依次浮过他的脸颊,“很白吧?”莫亚蒂笑着问。

  姜冻冬低下头,望向他,同样笑着说,“真的好白!”

  莫亚蒂望着姜冻冬。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心满意足。

  姜冻冬和莫亚蒂就这样在路上插了十四朵花,从草原走进森林。但在第十五天时,他俩没有出门,因为姜冻冬发现草原的草愈来愈焉儿了,完全没有初来乍到时的直挺,河床也越发低,有的甚至断流了。

  显而易见,他们俩犯了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

  “我们还是得下一场雨。”姜冻冬说。

  “确实如此。”莫亚蒂点头。

  于是,莫亚蒂来了个狠的,模拟热带地区,直接今日大雨-暴雨-中雨。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雨噼里啪啦地砸在飞船上,外面的树林传来在风中呼啸的声响,整个世界陷入阴郁的灰色调。莫亚蒂打开一小扇窗户,带着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格外清新。

  大雨天气,姜冻冬不想出门,莫亚蒂更不想,遵循古老的原始欲望,下雨天人类本就该待在洞穴里。他们俩干脆煮起了火锅。

  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辣椒不停地翻滚,牛油的香气四溢,莫亚蒂手急眼快,一把捞走了姜冻冬煮的嫩牛肉,捞进自己的油碟。

  “啊!莫亚蒂,你又抢我的!”姜冻冬气急败坏。

  莫亚蒂微微一笑,“我发现还是吃别人煮的好吃。”

  姜冻冬白了他一眼,干脆下了半盘嫩牛肉。

  莫亚蒂吃饭已经不再会呕吐了。姜冻冬把他照顾得很好,小米粥上的清汤,到略带咸味的面条,再到瘦肉青菜粥,接着是蒸鱼和软烂的米饭、营养餐。莫亚蒂的胃逐步恢复了正常。

  每一次,姜冻冬端来那些寡淡无味的食物和他一起吃时,莫亚蒂都不明白,为什么姜冻冬会对他这么好。

  ‘你像我妈妈。’他不止一次对姜冻冬说过。

  他并没有开玩笑,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如此想的原因,并非仅仅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耐心,更多的是莫亚蒂很清楚地明白,姜冻冬是他灵魂上的主宰。

  多年以来,莫亚蒂实验了无数次,最终他平静又绝望地发现,不论他距离他有多远,不论他尝试遗忘他多少次,不论他流浪、迷失在哪片天地,他始终会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身边,看一眼他,和他说说话,便又能苟活。

  莫亚蒂抬起眼,他端详着姜冻冬被辣红的脸,他忽然询问他,“你会复婚吗?”

  姜冻冬被他突兀的提问吓了一跳,捂着嘴直咳嗽,“复婚?”他缓过气,看向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和你的三任前夫,”莫亚蒂没有向他解释原因,他又重复了一次问题,“你会和他们复婚吗?”

  “不会,都不会,”姜冻冬直截了当地摇头,“我过得挺好的。”

  莫亚蒂垂下眼,没说话。

  得到这个答案,他应该高兴。这的确是他在起初料想到的完美情况——他离异,他单身,他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当莫亚蒂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发现他并不满足于此。

  莫亚蒂总是胆怯,胆怯他会伤害姜冻冬,胆怯他会失去姜冻冬。他深知自己破碎的精神,不稳定的心理和糟糕又恶劣的性格,因此他只能将那份感情束之高阁。

  多年以来,他的理智总是赞扬他的缄口不语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你看看,他周围的人来了又走,就你始终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的情感总是不满仅仅止步于朋友,‘你担心伤害他,所以没有和他在一起。可结果呢——结果是他被你以外接二连三的人反复伤害——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你在一起。’

  在他面前,他永远像一只坐在瓢泼大雨里的猫,哪怕已经狼狈不堪,也要笨拙地把残疾的尾巴藏在屁股下面,摆出矜骄又冷淡的神色,用高高扬起的下巴告诉打着伞经过的姜冻冬,‘我很好,很完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满意如今你看到的一切,请你不要擅自参与我的生活。’

  然而,姜冻冬总是走过来,不理睬他刻薄的言语,一把捞起他,揣着他,回了家。

  莫亚蒂喝了口牛奶,清清嘴里的辣味。他望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姜冻冬,对他说,“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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