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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他不禁想道,少年在紫府秘境时,是否还受了什么伤?有伤在身又被封了修为,锒铛入狱,这些天该有多艰难。

押送殷璧越的四个执法弟子行了礼,见洛明川不说话,也不敢起身。

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暗自思忖,洛师叔总是温和宽善的,哪有过方才那般严厉声色。

却不料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解释。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居然在为他们开脱?这人……怎么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洛明川心中百味陈杂,良久,涩声道,“你…没事吧?”才想起旁边还有几人,清咳一声,“起吧。”

四个弟子不约而同的退到一边。

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洛明川心中一紧,师弟不会误会自己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便上前两步,急急解释,“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的!”

殷璧越总觉得洛明川反应有点奇怪,好像……太积极了一些?

又很快释然,圣母大法好啊!

我造啊!就靠你了主角!!

逐出师门不要紧!保住修为就行啊!!

恰逢东风吹过,深山林海涛声阵阵,回响不绝。

吹起洛明川流云摇曳的衣摆,吹开殷璧越黑色斗篷的兜帽。

洛明川惊呼,“师弟,你的头发!”

少年迎风而立,三千银丝在阳光下散漫如雪,恣意飞扬!

殷璧越余光一扫,暗叫糟糕。

地牢黑暗,他又并未留意自身形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是原主试图强行破开修为封印的后遗症?还是他穿过来时神魂不契合出了变故?这种走火入魔的稀有征兆怎么解释?

管他呢,洛明川又没用瞳术问,维持人设就行。

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冷漠道,“无事。”

言下之意是,不关你的事。

洛明川觉得,少年的冷漠就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刺进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呼吸间都隐隐生疼。

他更情愿,师弟恨他骂他。

像在牢里那样,鲜活有情绪。也不想忍受这样的漠视。

对他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四位押送弟子也是一惊,这人怎会青丝变白发……难道是走火入魔了?

再看洛明川的反应,这情况……怎么又跟传言不一样?!

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事实证明,再正经的门派都好八卦,押送弟子微低着头做回避状,都两眼放光的竖起了耳朵。

第一手啊!现场直播啊!沧涯首徒与兮华峰天才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只可惜两位主演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少年看向一位押送弟子,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走吧,莫误了时辰。”

“叮——反派表情‘目光如刀’出现,条件成立,光环激活!”

殷璧越抓狂,搞什么!他只是随便看人一眼!!

哪里来的如刀!!哪里!!!

连一个路人甲的仇恨值都不放过!光环你够给劲儿啊!!

程西被望了一眼,就像对上了一汪清冽的醴泉,只觉心中蓦然一紧。

他是持法堂弟子,昨日接了‘押送殷璧越’的任务。这位师叔的大名他早听过,学府肄业试的榜首,兮华峰上不世出的天才。对他这种执法堂的小弟子来说,自然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但不管是谁,只要心术不正,残害同门,就是罪无可恕。

他以为这个殷师叔定是传言中狭隘阴郁的性子,可是现在,却不敢妄下论断了。

身形削瘦的少年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天心崖上的松柏,沉云岭终年不化的积雪。

清寒高远,不可攀也。

因为嫉妒欲杀害洛师叔?这人眼里有洛师叔么?根本没有啊!

洛师叔的反应也极是奇怪……他出神的正想着,冷不防被少年看了一眼,出言催促。

少年竟然在替他们这些押送弟子着想?

担心他们因为误了时辰受到责罚……

这样的人,真的会残害同门么?程西心中第一次涌出怀疑。

他掩饰般清咳一声,对洛明川行礼道,“一时辰后便是公审,还请洛师叔不要为难我们。”

其余三个弟子也纷纷行礼。

洛明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少年已经转过身去。四位押送弟子急忙跟上。

只留下坚韧挺拔的背影,三千银丝光华潋滟,披散在墨黑的长袍上,像是流动的高山冰雪。

分明是向未知的惩处走去,却好似走在煌煌大道。未有所惧。

洛明川一时失神。

看着少年踏上石阶,步履平缓,拾阶而上,一步步消失在翠色掩映的尽头。

远处青天长空,千山万叠,无一能困他。

第6章 公审

何为天下?

是蛮荒平野里点燃的第一簇篝火,最原始的力量;是沙场边塞上开疆扩土的铮铮铁骑,王者霸道的信仰;是大河莽莽哺育两岸城镇村庄,时间刻下的文明。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对于万千修者而言,若能登顶沧涯,远望万里,自当称的上是——睥睨天下!

天地高阔,分为东、西、南、北、中五片大陆,门派繁多,道法驳杂。

而自两百年前一人成圣以来,便只有西陆沧涯山,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从此有了‘一山三派,佛门双寺,魔宗十二宫‘的说法。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剑圣‘一日在世,这格局就如磐石不移。

左右天下大势,一人足以。

山势连绵,百里不绝,烟云浩渺,鸢飞鹤唳。沧涯六峰,地脉形神各异。奇险雄奇者有,瑰丽秀美者有,宁静幽远者有。

灵修以兮乾峰为首,武修以兮华峰为尊。

今日沧涯山有一件大事。

为着这一件事,主峰兮乾峰的清和殿前一反往日空荡,从殿门外到广场,黑压压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翘首以望。

不少弟子天不亮就起了个大早,就为占个靠前的位置。

穿着沧涯的道袍的众弟子,神色各异,间有私语,亦是压低声音不敢喧哗。

殿里的人却屈指可数。

宽广的大殿几乎看不到边际,五尺见方青玉砖铺陈开来,如一整面光洁的镜。殿顶高阔,二十根三人合抱的巨大白玉梁柱分列在大殿两侧,细刻着水云散漫的浮雕图样。

大殿尽头置着六张檀木太师椅。

中间西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肃穆,不怒自威。身后立着一位娇俏的粉衣少女。

中间东位,是一位眉目疏寒的青年。身后站着英气逼人的女子。

这便是兮乾峰与兮华峰的人。

再往两边,各有两席,则是其余四峰的峰主。身后跟着各自带来的几名亲传弟子。

殿中还立着数十人,一位锦衣公子正与十名身着沧涯道袍的弟子僵持不下。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哪有先定罪的道理?”

“还用查什么!我等亲身经历还不足以为证?!”

锦衣公子折扇轻摇,“呵,照师弟这话,今日掌门与我大师兄,各位峰主,众师兄师弟,都是白来一趟了,劳师动众这般辛苦,公审也不过虚设。”

他以一辩十,然而气定神闲,没几个来回,就将那十余弟子说的词穷理亏。

首位端坐的老者不禁白眉微蹙。

不知为何,殿前忽而一阵惊呼,所有切切私语戛然而止。

黑压压围着的弟子中,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殿里争执的几人也似有所觉,皆回头看去。

黑袍白发的青年一步步走近。跨过高阔的殿门,容色清冷,目光无喜无悲。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大殿一时无声。

殷璧越一路被围观,忍住咆哮的冲动。

看什么看!发色乡非怎么了!!

杀马特修真少年也需要尊重!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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