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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沈聿目光在只只小船上睃巡,刚望见容家的小舫,就见船中人掀开一角纱帘,露出双眼睛。

  天色将晚,湖光倒映着远山晚霞。

  沈聿几步跳上船来,冠巾衣带在身后扬起。

  隔着门刚要开口,就见纱帘挑起,从舱内传出一声“进来”。

  沉璧和芸苓自觉退到船头去,芸苓摸出荷包,船里有点心了,她们也吃点东西等人。她买了六只大肉包子,三个人分着吃。

  小舫驶到三潭映月,船娘停棹不动。

  湖上波浮绿腻,灯漾琉璃。

  朝华握着那封信:“我派人查过你。”

  沈聿笑了:“我知道。”羊肉灌汤包子一送到琅玕簃,他就知道了,十岁之前他长在榆林,这在衢州不是秘密。

  朝华又道:“不止是去衢州。”

  沈聿神色微顿。

  船中不曾点灯,湖中却有灯色波光投进船内。

  沈聿一向知道她生得极美,凝质皎若,神仙不殊。

  这般容貌才配得起她那双晶莹澄澈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望着他:“这封信我看了一半。”

  她指尖点在信纸上,将信推到沈聿面前。

  沈聿拿起信封信纸,漆口还新,确实是刚刚打开的。

  借着船外灯火飞快看完,又将那张信纸放回桌面,反推到朝华身前:“字字属实。”

  沈聿凝息敛神,他连婚生子都不是,他是私生子。

  他坐在那里,方才接到短笺,飞奔下山的喜悦,此刻烟消云散,他等待她开口。

  朝华指指小桌上盛着金丝蜜枣的白瓷碟子:“吃罢。”

  沈聿怔怔伸出手去,捻颗枣子送入口中,又甜又粘牙。

  “说罢。”朝华也捻一颗,她含着甜枣道,“我要听你说。”

第59章 马药

  华枝春/怀愫

  日头一点一点挪进山坳, 湖上船灯照得湖面一片潋滟。

  芸苓坐在船舱外的小杌子上,咬着肉包压低声音问沉璧:“里头怎么不点灯啊?”

  舱内有细语声传出来, 只是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这黑灯瞎火的,对面坐着能看得见么?

  “不知道。”沉璧说完咬一大口肉包子。

  话音刚落,舫中烛火倏地一亮,烛光透过帘幕。

  芸苓还以为她们说话被舱内听见了,刚想同沉璧换个眼色,就见沉璧只顾肉包,她翻了翻眼, 又把目光转了回去。

  ……

  沈聿打起火折点亮灯烛, 待口中甜枣吃尽, 他才道:“我初到容家, 是为了寻仇的。”

  朝华眉梢轻抬, 定定望住沈聿。

  沈聿没有停下解释, 而是从头说起, 从他出生时说起。

  “我不知生父生母是谁。”沈聿的生母大雪天叩开了沈家的门,说她肚中怀着沈大人的孩子。

  沈聿的养父品阶小,一年之中有半年守在东营堡内, 说是官员, 其实住的地方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院子, 四邻街坊也都是些小官员。

  夫人叶氏开了门, 看着女人肚子说不出话来。

  他们夫妻成婚几年都没孩子, 冷不丁有个正值韶龄梳着姑娘头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上门, 叶氏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那女人说她陪了沈父几夜, 怀了身子不肯落胎, 被她的养娘赶了出来,辛苦寻到沈大人的家, 求主母容她活命。

  还是家中从衢州跟来的老仆范管家老道,给叶氏拿主意,问那年轻女人:“你说这孩子是我们老爷的,总得有个凭证。”

  她拿出了一条汗巾,又说出沈大人身上的记认,说出了何年何月与沈大人同过房。

  叶氏看见汗巾心里先凉了几分,又听她说出丈夫身上的记认,大雪天总不能把女人赶出门去,把她留在家中待产。

  是不是真有过,要等她丈夫回来再说。

  那时正逢东胜关苦战,直到沈聿出生,沈聿的养父都没回过家。

  等到东胜关大胜,杀进王帐,夷平北狄。沈大人才赶回来,那会儿沈聿的生母已经跑了。

  沈聿养父死前勉强进了五品的,之前连五品官都不是,俸禄十分微薄。

  沈聿出生之后没多久,有一日都正午时分了,沈家的大门还不开,隔着院墙传出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邻居见势不对,撞开了大门,这才看见沈家几人都躺在床上大睡。

  报官之后,查实灶上的冷汤里放了药马的药粉。

  榆林处处养马,马药易得,一指甲盖就能把人药翻过去。再一找,沈聿生母不见了,叶氏本就不多的嫁妆也全被卷走了。

  叶氏生怕沈聿的生母是被歹人给绑走的,还报官报失请求官差找人。

  范老管事道:“汤就是那个女人做的,药当然也是她下的。”

  那女人很会讨叶氏的欢心,说这个孩子就给了姐姐,她往后当丫头当奶妈都行。

  范老管事提起旧事时,摇头叹息:“她生得美貌又可怜,夫人心肠软,耳根自然也软。”众人一起养孩子过了满月,已经拿她当自家人看待了,谁知她会做这种事。

  朝华凝眉不动,等着沈聿继续往下说。

  沈聿垂眸,收敛愧色:“我在榆林时,查过这事是不是真的。”他怀疑养父养母为了留下他,故意编了谎话。

  朝华讶然,那时的沈聿应当还不满十岁。

  沈聿又道:“我看过案卷,确是真的。”沈家确实报过官报过失,连卖马药的人都找到了。

  只是兵荒马乱,死户逃户都多,户籍核实不明,查了段时间索不到人,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那时他沈大人和叶氏已经双双过世了好几年,是他仗着年小,缠着养父的同僚找出的案卷。

  卖药人的证词,邻居的证词都能对得上。

  朝华仔细听着,想问,但又没轻易开口。

  沈聿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父亲说,他没有。”同僚之间喝酒叫暗门陪坐是有的,但他绝没与那女人同过房。

  他不承认,但与妻子又好几年没孩子,家中来信催得急。那时叶氏又已经养了沈聿大半年,把他从襁褓中养到能坐能爬,看见她就知道笑。

  于是沈家办了过继,沈聿就落在叶氏名下。

  邻居们都当沈聿就是沈大人的亲生子,只因那个女人出身不好又卷走了钱财,沈大人自觉脸上无光才不肯认的。

  有些邻居还道:“南边的读书人,要脸。”

  就连范老管事都是这么想的,回乡之后他信誓旦旦告诉祖母,沈聿就是沈家的血脉。

  “那你……”

  “我不是。”他确实不是养父的血脉。

  沈聿现在已经不再为之事遗憾了:“父亲病重时,让娘将我抱到床上,支开了所有人,告诉我,我不是他的孩子。”

  那时的沈聿,已经显露出远胜幼童的聪明劲来。

  养父连喝水都已经费力,却一字一顿告诉他,虽非亲生,但他永远都是他儿子,让他照顾好娘亲。

  “父亲告诉我这些,是不想我有一日为出身所惑。”

  娘亲那时早就病了,只是一直忍着,父亲过世之后,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很快就跟着去了。

  朝华眸光微动:“你养母待你好么?”

  沈聿笑了:“极好。”童年的记忆早已模糊,但他记得叶氏抱着他坐在土院院墙内晒太阳,教他念诗。

  朝华闻言,放软了目光,但她眉头未松。沈聿说了,他来容家是来寻仇的。

  “那日我父亲正在营堡内当值,有个南来的贵人非要过关卡跑马……”大战之后那几年,商贸畅通,外族不犯,沈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骑马出入关卡,哪怕只有一匹也要上报拿到手令才可放行。

  一张手令上须得三个在职官员签字落章。

  沈大人别看是个小官,但他是第一个不落章的人,因卡在他这里没递上去,后面二位逃过一劫。

  朝华微松口气,沈聿被人骗了。

  沈聿是四岁时丧父的,十五六年前不论是大伯父还是二伯父,两人的官阶都还没到闯榆林关卡都能全身而退的地步。

  二是,父亲这人年轻时胡闹骄纵些,但绝不会报复害人。

  “你父亲不肯盖印,所以被害?”

  沈聿摇了摇头:“事情闹上去,上面嘉奖了他,将他升任到五品,让他跟着跑军需。”

  朝华闻言,指尖一紧。

  沈聿垂眸:“没两日就传出他贪没军需钱粮,拉去衙门一通拷打。”本想他到任几年总该有些钱,可就差刮地皮了,也没刮出几两银子来。

  因无实据,这才放了出来。

  但人已经起不来了,叶氏受这样的惊吓,忧病交加,丈夫一死,病得更重,撒手去了。

  “我在榆林时,便是受那两位不曾落章的同僚照拂。”本来他们一个也逃不掉的,有沈聿的父亲在最前面顶着,他们才没跟着“出事”。

  “是他们告诉你贵人的名字?”

  “没有。”沈聿摇头,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是范老管事听见当时的狱卒说,得罪了容姓贵人。

  当时到榆林的南边贵客,只有游记杂文颇有名声,朝中也颇有势力的容家。

  “你信了?”朝华继续追问。

  “年幼时自然是信了十成的。”但沈聿是连父母也会怀疑查实的人,“及长读书,发现此事至多只有六成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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