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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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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师太现在走了,也许过几个月她就回来了呢?
五年,三年,两年。
朝华越算越心慌,娘的癫狂症发作间隔越来越短,如果这次更短,撑不到一年就发病,她要到哪里去找净尘师太?
“再说姑娘也学了四年针。”
甘棠到这时才明白姑娘为何执意学针,偷偷摸摸藏着那些人偶,又日日都下苦功,是早防着会有用上的一天。
“不够!”朝华轻吐口气,“远远不够……”她没在人身上试过。
“纪叔回来了没有?”朝华拿定了主意,抬头问道。
甘棠算了算日子:“蚕月已经过了,茶季也快了,算着日子到月末就该回来了。”还有一句,甘棠没说,五月是夫人的生日,纪管事怎么着也要回来给夫人庆生的。
朝华一刻也不想等,她倏地想到什么,对甘棠道:“回去备礼,我送帖子给余姐姐。”
甘棠以为姑娘是想请动知府的人去查净尘师太的行踪,她立时点头,很熟练的报起礼单来:“余姑娘是喜欢书画的,要不,送二色画绢?”
“不错,再备一份礼给余夫人。”上回去余夫人不在,因朝华头回去就没能拜见,余夫人还特意备下点心吃食给她。
她的主意,真要实行,要余世娟先肯替她张口,再要余夫人点头,而后就是余知府了。
小舫划了一程,已经能瞧见容家的渡头,守渡头的婆子一见船回来了,赶紧去报信。
小舫还未靠岸,芸苓就叫起来:“姑娘!夫人和小少爷在渡口等咱们呢!”
朝华忙出船舱,随手披上甘棠递来的披风,远远就看见真娘站在渡口,一见她的影子,真娘就踮起脚尖,冲她不住挥起手来。
保哥儿有样学样。
朝华眉头一松,望着岸上的母亲露出笑容来。
刚踏上岸,真娘就一把搂住了朝华的胳膊:“你可真是,说只去两日的,怎么七八天还不回来,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真娘拿着信翻来翻去的看,对唐妈妈和冰心几人说:“阿容不会是念经念傻了罢?年轻轻的姑娘家,常看这些别移了性情。”
真娘在闺中时便不爱看佛道之类的书,连写因果的杂文故事也不爱看。
“这种东西有什么看头?前世不报后世才报,那前世受的苦又算什么呢?”她皱着鼻子直摇头,“这些也就是骗骗良善人的,
你这辈子受了苦不要紧,下辈子就有福报啦!”
“善人依旧受苦,恶人还是作恶,有什么用?”
唐妈妈急得恨不能去捂真娘的嘴:“我的姑娘!你少说这些得罪菩萨的话。”
真娘又有道理:“菩萨要是听我这几句就怪罪于我?那也不是菩萨了。”
唐妈妈又气又笑,最后只得说:“阿容姑娘不是去念经听经的,她是去荐福寺里施医舍药的。”
真娘恍恍惚惚,好像想起来有这事,又问:“她亲自舍药么?”
唐妈妈目露哀伤,望着真娘点头,语气微微哽咽:“是,阿容姑娘亲自舍药。”
真娘这才等在了渡头,挽着朝华的臂膀:“下回你要是再去,我也要去!”
朝华侧脸看向真娘,眼圆鼻翘,认真起来也还带点稚气。
她握住真娘的手:“好,下回带你去。”
保哥儿一直跟在真娘裙边,他钻在娘和姐姐的裙子中间,小儿学舌:“我也去。”
朝华冲他点头:“好,保哥儿也去。”不到四岁,还可以进女寺,过了七岁便不成了。
真娘拎起裙上系着的荷包袋,从荷包袋里掏出个小纸包,纸包里是一文钱两只的棕子糖。她往朝华嘴里塞一个,又给保哥儿含一个,最后才自己吃了。
“金家的粽糖?纪管事收茶回来了?”
真娘摇头:“没有,他路过苏州特意了送来的。”别家的粽糖都不成,只有金家的她才爱吃。
朝华又问保哥儿的学业:“这几日都跟先生学了些什么?”
保哥儿数着手指头:“天地,娘的真字。”
统共学了三个字,除了天地,就是“真”。保哥儿一句一句学:“先生说,天地之间最难得的就是真。”
真娘凑过去跟阿容咬耳朵:“你说怪不怪,我吓了一跳呢。”怎么别的不教,偏偏教了个真字?
朝华浅笑又问:“还有什么好玩的事?”
保哥儿想了会儿:“我还认识了个姐姐。”
真娘全然不在意,对朝华道:“你知不知道,隔壁还住着着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呢,下回再有宴,不如把她也请来玩?”
朝华望向唐妈妈和冰心,唐妈妈面露难色。
五姑娘要去给老爷请安,遇上了保哥儿那是难免的事,老爷再如何也是五姑娘的父亲,姐姐见弟弟无可厚非。
朝华问保哥儿:“你喜欢那位姐姐么?”
保哥儿点头:“她给我糖糕吃。”
冰心玉壶战战兢兢,连甘棠芸苓都皱起眉头,一众丫头都小心觑着姑娘的脸色。
谁知姑娘只是笑了笑,唐妈妈赶紧上前牵走了保哥儿。
朝华这才对真娘道:“我不会请她来。”
真娘讶然,阿容绝少这么清楚的明表喜恶,她这人就连吃东西也分不出最爱最厌。酸甜苦辣咸,她样样都能吃。
没想到会这么直白的表示不喜。
朝华等着真娘询问,是为什么不请她来,在心里打好了回答的草稿。
谁知真娘一个字也没问,她重声道:“那我也不喜欢她!我们不请她!”
第51章 焋糕
华枝春/怀愫
永秀换上窄袖薄衫, 系上襜衣,在西院小厨房里学做焋糕。
何妈妈教她:“姑娘年岁也大了, 该学着做些吃食,送老爷夫人和三姑娘尝尝。”
她回家“养病”的时候姑娘年岁还小,这会儿姑娘眼瞅就要及笄了,灶上的事竟一点也没学,何妈妈一听就皱眉。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必姑娘亲手烧火切菜,但总也得学上两样, 关键时候能拿得出手。”
何妈妈觉着古怪, 罗姨娘可是做了一手好菜, 下酒的青螺, 糟的脆筋, 全都是她的拿手菜, 灶上婆子也比不了, 竟一点也没教给五姑娘?
永秀看何妈妈的脸色,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原来说翻了年就教我的。”
罗姨娘的原话是:“这种粗活计, 你不必自己上手, 知道怎么料理就成, 指点丫头做, 做好了你尝尝咸淡口。”
连针线也一样。
罗姨娘怕永秀常做这些把眼睛给熬坏了:“你哪里知道当绣娘的苦, 年岁一大迎风流泪不说, 天黑不点灯就跟瞎子一样, 你少碰针线。”
把平日的活计都发给丫头做, 连她生辰时,永秀给她做个抹额, 她也是又高兴又嗔怪:“养你一场,可不是指望着你做针线的。”
永秀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心酸。
姑娘要学厨事是正经事,何妈妈问过了胡妈妈,又添上一句:“也是我没早想着。”
这事哪里能怪何妈妈,她“养病”养了两年多,那时候姑娘才多大,哪会这么早就学厨事。
胡妈妈想了想:“那就先在小厨房里学着。”
姑娘们最多也就学几道点心小菜,又干净又赏心悦目,哪会真的烟熏火燎学炒菜。
她也觉奇怪,怎么看家的本领,罗姨娘竟一样也没教给五姑娘。
永秀做的头一份吃食是浴佛节要吃的不落夹,用杨桐叶汁子给糯米染色,再放到蒸笼上去蒸,最后点缀些枣丝核桃仁。
她只做了最后一步,点缀枣子核桃仁。
一样三份装进食盒里,先给了父亲,又送去东院嫡母屋中。最后一盒,她说要带走,走到小路上,拐到眠云阁门前。
百灵塞了把大钱给看门的婆子,婆子收了钱,提盒送给罗姨娘。
胡妈妈何妈妈一瞧就知,但她们装作不知道,反正这些事三姑娘都是知道的。三姑娘都没开口,她们当然不会出面拦着。
这份不落夹容寅吃了,真娘那儿自是连见都没见着。
东西送进和心园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家里庶女孝敬嫡母的,唐妈妈作主把点心分给大丫头们。
自此永秀发现了学厨的好处!
何妈妈把住了屋里的账,她能活动的钱快要见底。
婆子不见钱又不会开方便门,厨房要一道钱,守门婆子再要一道。
她上半个月富裕,下半个月就难支撑,想办法算计着花钱:“不能让姨娘知道!”要是姨娘上半个月有菜吃,下半个月没菜吃,就知道她在外头日子不如意了。
以前跟着姐姐们学过管家算账,那时是听管事报一年的家计,大宴小宴请戏班花费多少钱。
大伯母教的时候就说:“虽不必自己打算盘,也不用一两二两的细抠,但总要知道钱能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永秀过去觉得这有什么难?往后她总有管事和陪房,知道手里有多少钱就行,哪至于亏空。
谁知这才一个月,她就亏空了。
百灵劝也劝不住,劝的狠了,姑娘心里又难受。
学做菜做点心之后,永秀能光明正大吩咐厨房每日预备些什么菜,再把做好的送去眠云阁。
“我怎么早没想着!”永秀因为想到这个办法,脸上笑容都多了,每天除了针线,就是跑厨房。
一开始她只送到竹外一枝轩门前,送的次数一多,容寅就叹:“叫她进来罢。”
保哥儿就这么见到了五姐姐。
上名的时候他见过,但那时满眼都是他不认识的姨娘丫头婆子,问他记得谁,他只记得六姐姐。
六姐姐和周姨娘陪他玩了一下午。
见到五姐姐时,保哥儿问先生爹:“这也是姐姐?”
容寅摸摸他的头:“也是姐姐,跟家里的四姐姐六姐姐一样是姐姐。”
永秀撑着笑意,她本来是喜欢小孩子的,年节里各家亲戚的孩子们总能玩在一块儿,见了“弟弟”,反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