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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姐不嫁人》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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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道宋麒是何时站到她身后的。
她一通温习之后发现,自己仍然弄不明白英文和算数的内容,而今日的识字课程对她来说又过分简单,于是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教案的封面上。
这三本教案并非由官方出版,而是学生们根据扫盲人群的文化水平自己编写。于曼颐将算数本放到最上面,看到认识的“算数基础”四个大字下面,是一个她认识的“宋”和一个她不认识的“麒”。
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照着那个字画了一个。
她写了两遍就懂了,这字看着复杂,不过一个鹿和一个其字并在一起。她想起二叔说他是“麒麟的麒”,忽然好奇起“麟”字的写法。
她改不掉自言自语的毛病,对着白纸这么嘀咕了一句。话音方落,她身后传来一声笑,又因为那发出声音的人离她超出预期的近,于曼颐的背变得僵硬。
“部首是一样的,”对方并没有伸出手,只是用语言告知她,“左边是一个鹿。”
于是她写了一个鹿。
“右边的上面是一个米,下边的左边是一个夕。”
这都是简单的字,于曼颐可以自己完成。然而到了最后一个部首却出现了麻烦。宋麒说那字音为“跨”,但于曼颐无论如何都记不起学过这样一个字。她的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很久,宋麒终于弯下腰,将她手中的笔接过,替她完成了那个“麟”字。
她的笔法温柔秀气,他补上的那三笔却潇洒飘逸。那一竖长长的拖至下方,让这个方正的字变得锐利,仿佛一柄长剑,从四方庭院里穿刺出去。
第14章 学堂见闻(一)
◎上海滩的种子(已替换)◎
那是于曼颐第一天上课,而后她开始每天上课。宋麒这些学生期末考试之后有两个月的暑假,全都花在了这次绍兴的扫盲课上。她开始习惯于穿学生装,习惯于坐马车,习惯于清早起来温习昨日所学的内容,她能感觉到于沈氏一直在冷冷地打量着她,但她这次参加课程是被三叔和于老爷亲口批准的,这让于沈氏迟迟找不到破绽。
此外,方千的存在也让于沈氏倍感压力。
有一些较量是男人不便参与的,而方千在类似较量中长期占据上风。她很擅长在于沈氏发表一些看法时面无表情地回击,其思维之敏捷,用词之刁钻,让围观者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被卷入战局。
于曼颐敏感地察觉到,方千的家庭或许与她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她所受的教育更先进,环境更开放,得到的机会更多,因此她拥有了更大的话语权和底气。
她曾经的世界非常简单,世界里只有她自己,于沈氏,和许多面目模糊的于家人。然而扫盲班是一个很不同的地方,她身边所坐几乎可称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谈话间便是一个崭新世界。
诸人来接受扫盲的原因不同,有些上算术课,想学记账,替长辈算清债务。也有来学识字,为给异乡亲友写家书不必求人。学英文的最少,大多是有识字基础的人,也是最年轻,最勤于讨教的一批。
方千下课总被一批人紧追着答疑,其中有个穿着绿色邮差服的小年轻,戴一圆圆眼镜,年龄或许比于曼颐还小几个月,因为见着于曼颐与几个老师交往密切,便主动在她与游小姐讨论习题时凑过去,期望于曼颐能帮他多与方千套套近乎,让他有更多的答疑时间。
于曼颐起初不懂小邮差的勤学好问,后来才得知,他一年前考入附近一家邮局,国文、算数和常识成绩均不差,唯有英文拿了鸭蛋,因此错失可升任管理岗位的邮务生,只能担任最下一档的邮差,仅比杂役强些许。
虽说目前上级并未向他提及日后的晋升路线,但挡不住小邮差暗自立下学好英文的志向,日后也能坐办公室、盖邮戳、寄送来往国内外的邮件,表现得好还能被调去大城市呢!
“何处算大城市?”游小姐很少与游家以外的人说话,对终日骑着自行车东奔西走的小邮差也感到好奇。
“宁波咯,”小邮差推了下滑到鼻梁下面的眼镜,煞有介事地向两个漂亮姑娘炫耀自己所见过的世面,“离绍兴近些的,杭州你们都晓得。哦,还有南京,不过最大的——”
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向东北方向一指,越过远方钱塘江水滚滚入海,指向一个遥远的目的地:“——那还要属黄浦江头,上、海、滩!”
“便是方老师,和宋老师他们来的地方。”游小姐点点头。
“是了,”小邮差收回手,神情意犹未尽,“十里洋场上海滩,噶繁华,噶有钞票。南京路晓得伐?早年要建有轨电车,犹太的大老板花大价钱压平了地面,新路都是红木铺的,一块这么宽,这么长,桐油泡过,铺平以后再铺柏油。四百万块哇,就这么铺在地面上,把两位小姐家里的木头家具都打掉也铺不完……”
“和我和游姐姐家的家具有什么关系。”于曼颐哑然失笑。
别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小邮差结束了自己的大都市发言,看了一眼天色,也飞跑出去骑车。游小姐本想再和于曼颐多坐会儿,可游家来接她的车夫已经到了门外,她也只能抱起课本,匆匆离开,徒留下于曼颐自己坐在教室里。
宋麒他们还没过来,他们老师下午也有作业要批改,走得总会比学生晚一些。于曼颐将国文课本的最后一页翻开,是一张很粗糙的中国地图,只印刷了一些富庶之地的名字。于曼颐发现绍兴在江南一界也是叫得上名字的一座旧城,沿着水路上行,便是小邮差口中的上海滩了。
于曼颐第一次对宋麒所来之处感到一些好奇。
在遇到宋麒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乡里的集市。而后为了买他的报纸,她频繁往来镇上的商街。于曼颐想象不到水乡之外的所在,据她所知,连三叔也只去过绍兴县旁的上虞。于家以地契做大,而后耕读传家,几代人固守乡土。于曼颐忽然想到,或许是因为她那个离家读书的父亲与旁人有所不同,才造成了她的格格不入。
这个与于家格格不入的于曼颐一边思索一边拿起毛笔,从地图上的绍兴而起,绕过河流与山麓,画出一道细细的,指向上海的线。
于曼颐描画的笔触被隔壁备课室的拍桌声打颤。
声音不是宋麒他们这些学生,年龄更长,但也不是平常与学生们出入讲堂的老师。于曼颐慌乱中将毛笔放回桌面,急忙起身往隔壁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人初至门口,便是一道响亮的斥责。
“孟先生,你也太不识好歹!”
于曼颐人还没进去,便被屋子里站着的宋麒看见。他目光一转,向她使了个眼神,手背在身后往一侧摆动,示意她不要进门。于曼颐立刻撤回一步,身子藏在半开的门后,透过木门上的孔洞向内观察。
屋里的景象,可谓是剑拔弩张。
右侧站立的,是一位于曼颐没见过的先生,穿一深蓝色中山装,门襟五粒纽扣系到最上,紧紧箍住粗大而短的脖子,看起来气得要被窒息了。他拍桌后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左右转了几轮,最终又停下脚步,手哆嗦着抬起来,直指对面学者的鼻尖。
于曼颐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不意外看到了那位带着宋麒他们来扫盲的孟老师。
相比于中山装的勃然大怒,孟老师可谓是坐得八风不动,反倒是几个坐在他身后佯装忙碌的学生按耐不住,纷纷转过头看向中山装。宋麒也将手中所批试卷放回桌面,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开口提醒:
“贺处长,你身为政府官员,这样指着我们老师,未免有些失态了。”
贺处长这才讪讪收手。
思量片刻后,贺处长换了一副嘴脸,开始苦口婆心道:
“孟老师,你对扫盲的认识,终归还是太天真,太知识分子。这世上人人做事都有目的,基督教扫盲,是为了传教。他清政府扫盲,是为了叫汉人学满语。如今天地换了,上面拨款叫你们这些老师、学生来开扫盲课,自然也不只是为了教人识字啊!”
“巧了,我孟某人开班讲学,为的还真只是教人识字。”
“孟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你不用我们官方编撰的课本,私自删除政府所要宣扬的主义立论,若是真有人过问起你存何私心……”
“孟某人的私心,便是将中国数百万不识字的人改造成识字、有知识的国民。至于你所说那些内容,我今日不讲你们的,明日也不会讲旁人的。我要识字归识字,知识归知识,仅此而已。”
“孟先生,我虽为政客,但也懂你们这些学者心中所想。你们做学问的人想纯粹,想不站队。可你是否想过,如今这世道,你必须选一边站啊!你若是不站这一边,如何证明你也没站那一边呢?到最后,只能落一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我这是肺腑之言啊!”
“孟某人只站真理无穷。贺处长,慢走。”
于曼颐虽然听不大懂他们所说的内容,但她趴在窗框上,仍能感到室内气氛的焦灼。她浅浅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扫盲课或许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怪不得他们的课本都是由宋麒等人编撰,看来以前的课本里,是有一些为孟老师所不认可的内容的。
孟老师哪边都不选,而贺处长却说这世道容不得人不选。他们在选什么呢?于曼颐继续趴在窗户上,看到宋麒在孟老师的示意下站起身,将贺处长送到了门外。她微微侧身,躲到打开的门板之后,又瞧见宋麒和对方面对面站在一起。
“你们这位孟老师真是固执,丝毫不懂变通,”贺处长边走边抱怨,“他用了拨款的钱来带你们扫盲,却不教授出钱的人要他教授的内容。若是上面怪罪下来,你们这课程能否继续,我也打不住包票。”
宋麒并未回应,只是礼节性地朝他点了下头,抬手示意他离开的道路。
“我没有骗你们,”贺处长背起手,忧心忡忡地离开,“你们还是学生,做事不必思虑后果。等你们再大些就懂得了,在这世道要做一些事,是由不得你哪边都不选的。你终归是要选择一条道路的,选了,就回不了头了。”
贺处长的声音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学堂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参天古松之后。宋麒背着手见他渐行渐远,摇了摇头,回过身时,发现了好奇地看着他的于曼颐。
两人对视片刻,他将目光移开,抬腿往备课室的方向走。于曼颐则从门板后小步跑过来,站到他身侧,仰头看着他,与他齐平了步伐。
“他在说什么选不选的,”于曼颐好奇道,“我日后也需要选么?”
宋麒被她问得愣了片刻,而后轻笑了一声,不作声地摇摇头。于曼颐在他身边紧追着不放,不放弃地追问:“摇头是什么意思?宋麒,那你要不要选?若是你真要选,或许你可以知会我一声,我和你选同一边,你选的一定是正确的一边——”
她方才见宋麒坐在孟先生身后便心情不好,送离贺处长后神色更是沉重。偏偏于曼颐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将这些事当成过家家来说,再严肃的问题也化成幼稚游戏。
宋麒前几日见于曼颐话比地窖里少了许多,正忧心她这一年在于家所受委屈,没想到她才上了几日课就恢复活泼轻松与话痨,实在是一只非常愉快的小鸟,只要替她找到一处自由天地,便能上蹿下跳的撒欢。
她的轻松让宋麒也觉得轻松,于是他停下脚步,和于曼颐说:“我自然要选。我选今日不在你家吃饭,去城东吃你们当地有名的绍三鲜,你要不要陪我过去?”
第15章 学堂见闻(二)
◎忧郁(已替换)◎
这是于曼颐头一次被二叔以外的人带出去吃饭。
她和宋麒单独去自然是不像话的,于是和老师同学们在回程的路上分开时,又多出一个方千。然而方千对和他们两个一起活动这件事并无热情,在半路自己绕去一处书店,于是这顿饭最终还是她与宋麒单独去。
于曼颐觉得宋麒对这顿饭的兴趣其实不大,他对食物、睡眠、住宿的兴趣,都不大,于曼颐也不知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猜测他是有一点想避开他的老师,以免对方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的确,他是一个会在自己的报纸上宣扬主义的人,他不是一个和孟老师一样,只选真理无穷的人。
于曼颐忽然感到,宋麒的处境其实与自己并没什么不同。正如她回不去旧的宅院,又无法前往高墙外的广阔世界一般,宋麒眼下也被困在某个夹缝之中。他们都在这夹缝中感到一丝无望,但人活着,再无望,饭也是要吃的。
于是她又开始讲话,经过几日授课学习,她的发言变得更有逻辑。她先说这绍三鲜里的肉圆是用稽山放养的土猪,又说这最正宗的鸡汤必得用越鸡炖熬,至于这几枚鱼圆,则是从鉴湖里钓鱼。宋麒选的这家馆子很是一般,早知道他对这道菜感兴趣,于曼颐大可以拜托二妈和厨房知会,这种地方菜,自家做的,总是比开门做生意的酒楼里更正宗。
于曼颐喋喋不休,宋麒终于从心不在焉中回过神,仔细研究起她的五官。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妹妹,不晓得女孩子十六七岁的长相变化会这样快,几日过去就又有不同。又或者是因为她善于模仿,说话间不再低眉顺眼,而有一种方千才有的怡然。
只不过方千没有这么多话,宋麒成长过程中所见的所有闺秀、名媛、女同学,都没这么多话。普天之下,单单一个于曼颐,会在他面前如此执著地唠叨。
宋麒移来餐桌上的茶杯,听见于曼颐的话题已经从拜托厨房做醉鸡到了一家于老爷曾赞不绝口的酒楼黄鱼。他呷了一口茶,接下了于曼颐的话头:“很好啊。日后你若是来上海,我也会这样盛情款待。”
宋麒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居然让勤于说话的于曼颐语气一滞。短暂的安静后,他听见于曼颐轻轻开口,语气颇带了几分好奇。
“宋麒,”于曼颐小心地问,“上海,真的像小邮差说的……那么好吗?”
“小邮差?”宋麒愣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个总追在方千身后询问英文的人和这个代号连上线。他看了一会儿于曼颐,反问道,“小邮差是怎样说的?”
于曼颐想了想,发现其实小邮差也并没有具体的说了什么,只是他从神态到语气都带着夸张的感染力,让她本能地相信了那是一座黄金之城。她回忆了一会小邮差的只言片语,和宋麒汇报道:“他说上海有一条南京路,柏油底下都是红木。那木头一块这么宽,这么长,犹太老板买了四百万块来铺……”
宋麒听于曼颐说话时本就习惯带着笑,听到她说这些更是忍俊不禁,笑到将茶杯放回桌面。于曼颐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现宋麒笑起来与平日很不同,当真是清风明月,比他冷漠时好看很多。
“我不记得有这些说法,”他想了想,回答道,“似乎听长辈说起过,是为了铺电车轨道而买来的铁藜木。也不会有四百万块,至多几十万块罢了。刚建成的时候有人管那地方叫做红木大马路,或许是被误传了。”
于曼颐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啊”。
“路建来就是被人踩的,”宋麒说,“拿来吹嘘就没意思了,上海也是如此。有一些学校,银行,码头,方便人做生意,做学问。别的,没什么了。”
“上海有码头?”
“自然,上海是开埠之地。那些银行、学校,换一个城市也能做,当真能算得上特例的,也就是这些码头。你把你国文课本拿出来,我记得后面有个地图,我指给你看。”
于曼颐懵懵懂懂去拿书,拿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嗖”的一下把书塞了回去。宋麒不解,伸手去拿,结果被她死死压在最里面。于曼颐没想到这人竟然小孩心性,本只是随口一提,见她不给,竟然起了逗她的兴致。先装吃饭,等她松了手又将书包一把夺过。两个人在饭桌旁闹成一团,宋麒将书掏出来,举高了抖开,果然看见了最后一页地图上从绍兴到上海的那道细细的线。
她跳起来也够不着他把胳膊伸直举着的书,气得打他肩膀。宋麒也不觉得痛,只逗她道:“怪不得问我上海,原来这样想去上海。”
“我不想去上海!”于曼颐说,一边拽着他袖子往下拉。
“上海很好的,”宋麒忽然改口,仿佛刚才那个对上海不屑一顾的是别人,“红木铺的路,犹太大老板建许多楼,街上全是时装店和咖啡馆,我们学校也很漂亮——”
“我自己去不成的!”于曼颐说,“我得等我表哥回来,等我求求他,或许他能带我去。”
于曼颐这话一出,宋麒忽的一愣,胳膊也微微弯下去。于曼颐见缝插针地跳起来,将那课本从他手里夺下,这才塞回了自己书包。
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已经接受这事接受了许多年,就连来接受扫盲教育也是因为三叔期望她是一个“在学识上配得上留洋派”的妻子。时至今日,于曼颐仍然感谢她的表哥,感谢他的到来让她的境况比以往好过,感谢他的存在给了她接受教育的一线生机。
然而这话似乎对宋麒造成了一些伤害,他由着她将书拿走,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始闷不做声地吃起饭来。
他仍是对食物没兴趣,吃饭只为了转移注意力,把一道好菜吃得没滋没味。于曼颐咽了几口米饭,又抬头看他,刚想问宋麒是否仍在为贺处长的事烦心,门口忽然传来了方千和店家的说话声。
方才他们半路分开,约好了一会儿在店里汇合。于曼颐看着方千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将买来的许多书往桌面上一扔,连着给自己灌了几杯茶下去解渴。
于曼颐将那些书替她摆整齐,发现竟都是英文的书名与内文,封面上堂而皇之印着拥吻的金发男女。她连忙移开目光,听见从口渴中缓解过来的方千兴冲冲和他们两人道:“早知道我们早些来城东,这里好地方真不少。书店里有些书上海都买不到,还见着家藏在市井里的印社,里面的老先生都是前清的文人出身……宋麒,你在忧郁什么?”
宋麒并没回答,然而方千也根本不在乎宋麒在忧郁什么,她只是随口一问,随后便将身体转向于曼颐,情绪饱满道:“我还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就在这儿出门向东,沿着河走三百米。曼颐,我先带你过去,等宋麒结过账再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