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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百福客栈一楼是酒馆,来往脚夫、商客和旅人,都喜欢来杯茶,喝点酒。

  也有早膳,清单的粥点,再加几份面食和小菜。

  养在望都时,宣榕被她爹带的,确实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毛病。

  但在外数年,偶尔风餐露宿,早就“粗俗”惯了,只要没有尚在咀嚼的食物,她都不吝啬于说几句话。

  所以,喝完第一口粥,她就温声问道:“琵琶行有几种方法制毒?”

  晨光里,少女长睫上落了灿金,浅淡的双眸,像极了望都天金阙里的碎月琉璃。

  耶律尧似是胃口不好,只要了杯茶喝,略一思索:

  “比较常用的有两种。第一,用鎏金红石碾碎,冶炼,融化后,用汁液混合雄黄,能得到不算纯的‘琵琶行’。第二种,西域那边有一种三秋草,里面含有这种毒。”

  昔大人从这两个渠道摸查,一无所获。

  宣榕试探问了句:“有没有比较罕见的……以人成毒的法子?”

  本以为耶律尧会否认,没想到,他点了点头:“有。”

  “西域那边,很多人自小吃着三秋草长大的,可能是祖传的体魄,他们吃着死不了。”他像是对毒术钻研至深,答得毫不费力,

  “所以,还有第三种方法。

  “若是这人来自西域那山区,自幼食三秋草,那她成年后,若是积郁于心,毒素会汇聚在她的琵琶骨处。钻骨可取毒。”

  “这才是‘琵琶行’名字的由来。”

  宣榕怔了怔:“原来……是这样。”

  耶律尧问道:“那西域人是这样萃的毒?这样凶手不就确定了么?”

  “应是。”宣榕沉吟道,“但还有两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耶律尧:“怪在何处?”

  宣榕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若杀人放火,选在什么时辰?”

  耶律尧:“……”

  即使做过趁夜敌袭、放火烧粮仓这种狠事,他也答得比较含蓄:“估计晚上……吧?”

  宣榕顺着他的话捋思路:“对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为了让熟睡的人来不及救火,理应在晚上。”

  她回忆道:“曹孟却放在了大街上都是人,消息传播最快的下午,而且刚好是我回来那天,这么明目张胆——”

  耶律尧试图套了一下自己逻辑:“曹孟是想当面给你一记下马威。”

  宣榕也接上她没说完的话:“好像专程选了个,我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可以救火的时机。”

  “异口同声”的两人:“……”

  宣榕垂眸,安静地吃完一块小巧的糕点。

  方才轻咳一声,驱散尴尬:“他那天下午在醉生梦死喝酒呢,哪能想到挑衅我。”

  说着,她放下筷子,拿帕子拭过唇角,漱了口,方道:

  “第二个怪异点在于,曹夫人看上去很仇视别的姬妾。在门口迎我们的时候,责令小妾回府。”

  “但实际上,我觉得的她与六名妾室关系都不错,在护着她们。”

  在看到念兰惨状时

  ,曹夫人眼底的不忍不是错觉。

  宣榕沉吟道:“而且,在得知我身份贵重后,这位夫人流露的不是嫉恨,而是如释重负——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六名?”耶律尧眉梢一扬,“你舅舅后宫,都不见得有这么多妃子吧?”

  宣榕:“……”冒昧了。

  她思忖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猜测:“所以……”

  耶律尧却先她一步接过话:“步兵里五人一小队,这后院七个女子,够干任何事情了。给我七人,我也能精准把握住你回城时机,能在曹孟酒酣耳热时,给他吹耳边风,让他放火,运来剧毒让他服下——”

  宣榕说得云遮雾罩,没想到耶律尧极快跟上了她思绪。

  话锋一转:“小菩萨,你心里已有答案了,还在和我探讨什么呢?”

  宣榕:“我在想……”

  就听见耶律尧抬起眸,那双眸里深不见底,他问道:

  “你是心怀怜悯,不忍她们受罚判罪,但又在‘杀人偿命’的律法里挣扎犹豫吗?季檀给你的影响,真就这般大?”

  宣榕愣了愣:“关他什么事?”

  这个经常和“昭平郡主”一起出现的名字,似乎让耶律尧颇为郁躁。

  他也瞬间意识到语气咄咄逼人,回过神来,挪开目光:“无事。可是昭平郡主,你本就可以用滔天权柄,行肆意妄为事。这事你大可袖手旁观,为何要把别人的业障,摊到你自己身上?”

  宣榕猝然起身,这句“业障”,让她仿佛陡然回到那年姑苏寒山寺。

  小雨如雾,晚间夜色微凉,她在蒲团上抱着汤婆子跪坐,身上压着厚厚狐裘。

  面前,金殿辉煌,上千油灯照得神佛金身璀璨。

  她那时刚做了“暂不回京、四周游历”的决定,消息传到望都,娘亲急了,连夜骑了快马来捉她。见到她还在寺里,方才松了口气。

  就在她娘坐到了她旁边,即将长篇大论时,宣榕轻轻道:“娘亲,我很难受。”

  父亲稍后一步登上山,闻言,在佛殿门前抬手,制止身后跟着的亲卫。他温声问:“身子还不舒服?”

  “不是。”宣榕摇头,“我只是……心里很难受。”

  “为何?”父亲屈膝半蹲下来,发冠有雨雾,母亲衣袖也湿濡,看得出两人都来得急。

  宣榕愣了愣,有些愧疚:“因为……他们很难受。我看到好多人在佛堂前哭泣,在菩萨面前祈求,在神明脚下伏跪祷告——他们在受难。”

  父亲:“那绒花儿,你为何难受呢?”

  少女将头靠在母亲膝上,试图找出那种最初的心情:“为我的锦衣玉食,无能为力。”

  母亲皱了皱眉,似是想说什么,父亲先一步道:“所以?”

  “所以,我想四处走走,看看。我想看看这世间到底是何样貌,看看我能否做点什么。”

  宣榕不知她的话让娘亲想起了什么,娘亲摸了摸她的头,过了半晌,这位明艳的女子才轻叹道:“别把别人的业障,摊到你自己身上。我家昭平,要永坐明堂,行止由心。”

  母亲到底同意了:“多挑几个护卫跟着你。”

  这是她云游四方的开端。

  许是耶律尧的话,与当年的轻叹重合。

  在某个瞬间,宣榕似乎能听得懂耶律尧冷然的语气下,是一份好意。

  所以,她平静地注视耶律尧片刻,方才温声道:“不是,耶律。我不能行肆意妄为事。权柄能用到哪个度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如何决断,我也有数。”

  她顿了顿,垂眸与青年对视,像是看到过去那个咬牙忍哭的少年。

  那时,他羽翼尚未丰满,远在北疆的生母,仍是他的软肋。

  宣榕轻而又轻地道:“和你说这些,是因为那名西域女子,让我想到了你的母亲。她们差不多情况。”

  耶律尧眸光一闪。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这次,有人救她。”

  *

  有了“琵琶骨取毒”这一突破口,刑审推的很快。

  不过两日,曹夫人就承认是她取的毒,逼的人,将罪责揽得干干净净。

  就在州郡来人,她即将被押去复审时,那五个妾室似是按捺不住,终于闯入了曹家的前院。

  这里,设了简易的审判堂。

  宣榕正听着容松抱怨:“郡主,我卷宗就胡乱写了哈。”

  他文笔不行,抓耳挠腮半天,没落一个字。

  宣榕那句“让你哥帮你写”还没出口,就听到有女子由远及近嚷叫道:“夫人是无辜的!!!”

  宣榕抬眸:“后院那几位?”

  容松目露不忍:“是。”

  “让她们进来。”

  刚进,就有女子扑通跪下,她姝色极妍,被关在后院里几年也不减风韵:“毒杀曹孟的主意是我出的,与夫人无关!!!”

  她们依次跪下,像垂死挣扎的天鹅,泪流满面。

  “我是医女,是我给念兰取的毒,给二夫人的。”

  “我脚大,跑的快,看到容小姐回来,一路通风报信,让二夫人哄得曹孟今日去烧火的。”

  也有人试着祈求宣榕:“容小姐,夫人是为了您,才对曹孟痛下杀手的。若非席上曹孟夸口,说等曹都尉来了,让他用军中的法子给您除牙却指,做成像念兰一样的人偶,夫人不会贸然痛下杀手。”

  “对对对,夫人说您心善慈悲,帮了瓜州那么多老者孩童,不该被囚在后宅里一辈子。她……”

  有人哽咽:“她给我们分了小刀,说,等曹孟死了,我们每人割下他一块血肉,趁着夜宴运出去,就能彻底抹去他的痕迹。”

  她们是为了我。选择在那天动手杀人的。

  这个念头犹如闪电,击入了宣榕的脑海。

  如果没有耶律尧横插一脚,将人掳来。

  那等待曹孟的,将是死后肢解,查无此人。

  宣榕一时默然,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曹夫人叫什么?”

  她们微微一愣。

  宣榕重复问了遍。

  “不知其姓……但名如鸢。”

  宣榕便道:“曹夫人会死,但如鸢,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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