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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梦境里,空澄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梅雨,雨打芭蕉。

  他坐在铜镜前,拿着一抹帨巾,仔细帮着怀里的一抹俏影绞头发。

  他们像是在外淋了场雨,刚回屋洗漱完。

  男人手上的动作已经竭尽温柔,奈何还是一时不慎,扯落了她几根秀发。

  迎着女儿家回眸过来的嗔怒,他失了耐心般,嘴上厌欠了句,“这么麻烦,不然剪了吧。”

  那樱唇上努起的弧度转而抿直成了一条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嗤地笑了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趋渐灼热。

  只见她有意无意的,只着了件一片式的裹胸裙,便出了浴桶,露着大片雪白的肩臂,沟壑深陷,轻纱柔软,紧贴着玲珑腰身。

  “你是不是没有正经的睡袍?”他喉结微沉,抽了抽唇角,捏着她的耳朵,低斥了声。

  却还是没抵住她的引诱,话音一坠地儿,男人擎住她的后脑勺。

  揪在他臂膀上的指尖,渐渐发白,只见她的眉眼如秋波剪水,贝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他一壁观赏着她隐忍的样子,一壁禁不住伸出两指,钳着她的下颌,迫她将唇齿分离,贴近她耳边:“忍不了就出声,我想听——”

  少年蓦然睁开了双眼。

  整个人如遭了五雷轰顶,僵在了榻上。

  秦陌的眼前一片发黑,心口似被人猛地砸了一下,咚咚狂跳的怀中,并没有香软可口的美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

  幔帘外,少女的呼吸声又轻又浅,一点儿都没有想过惊扰他的安眠。

  独有一丝异香从帘帐外溢入。

  秦陌抵着鼻尖,香气萦绕不绝。

  他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哑然察觉到下半身一阵湿漉漉的异样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少年脸色煞白,不得不撑腰起身,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懊恼,犹如困兽一般。

  懊恼完,又徒留一丝内心的迷茫。

  没头没尾的梦,姑且认作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春梦。

  少年仍是不懂,为何梦见的又是一名女子。

  又是她。

  --

  兰殊没有做任何的梦,睡得很沉。

  直到秦陌出门晨练,银裳端着盥洗盆入屋,于榻前轻轻摇了她好几下,她才苏醒过来。

  一睁眼,对上银裳惊疑不定的视线,“姑爷昨晚与姑娘圆房了?”

  兰殊茫然了双眼,一张素白的小脸上,全无历过房事的靡靡艳色。

  银裳微红着稚嫩的脸蛋,“门外守夜的元吉说,昨晚,世子爷叫水了。”

  兰殊的双眸更茫然了,她竟睡得这么沉,连他起来了都不知道。

  银裳望着兰殊懵懂无知的神色,失望之余,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盥洗过后,银裳于铜镜前为美人梳妆,捋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透过镜子看向她,忧思关切道:“姑娘还未来葵水,为了自己的身子,还是劝着姑爷再等等的好。”

  这下兰殊倒是笑了。

  她这话,说得秦陌很着急似的。

  他根本不会碰她。

  上一世,若不是她可劲儿地强求与引诱,她也不会沦为他枕席上的玩物。

  至于昨晚,他本是爱干净的人,许是睡闷了汗,才叫人抬水洗漱的吧。

  秦陌的体质十分特殊,夏天像块冷玉石,冬天却似个小火炉。

  上一世,他时常忙到深夜晚归,她撑着眼皮守在床灯前等他,有时也会不慎困睡过去。

  第二天,也只会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型巨偶”。

  他动静向来不大,她都不知他几时回来的,也不知他何时上的榻,自己又是何时,不知廉耻地拱进他怀里。

  但她确实极爱抱着他。

  想起那些她自以为甜蜜的旧时光,兰殊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流淌而过。

  有些可笑,又不可避免地,发酸发胀。

  未等她琢磨出这是个什么心态,元吉从长廊大步流星而来,轻叩门扉,躬身恭敬入门,迎面给她,递来了一枚香囊。

  “世子爷让小的送来给娘子的,希望娘子以后戴着。”

  银裳眉稍微蹙,紧着将桃木梳放下,探手替她接过,抵于鼻尖先嗅了嗅,有些不解,“这是,寺庙里的檀香?”

  “嗯......”元吉也不懂秦陌的用意是什么,只知世子爷一大早就去了趟太医院,似是去看病,回来,却把这个丢给了他。

  元吉为其美言了句,“张太医说此香可助安神宁心。”

  安神宁心?

  兰殊从银裳手上接过香囊,闻了一闻,气味清冷寡淡,确实凝神静气。

  非常适合拿来阻挡她的侵袭。

  毕竟做过七年夫妻,秦陌的性子,她还是清楚一二的。

  他这是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上一世,秦陌也曾明里暗里斥过她太香,容易招蜂引蝶。

  只不过她那会满心满意都是他,一双星眸无时无刻不对着他闪闪发亮,从未想过招惹别人。

  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一块冰,想必也难在面对一个女子那样爱慕的眼神下,说出太狠绝的话。

  现下,她不那么花痴了,他反倒真实起来。

  她又嗅了嗅那犹如身临神像脚下,青灯古佛的香囊,与自己身上如花似蜜的女儿香,截然相反。

  兰殊沉吟片刻,无奈地笑了笑。

  他这是暗示她清心寡欲,少打他的主意吗?

  兰殊探手将香囊穗子顺了顺,如他所愿地,将它别在了腰间。

  --

  少年说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梦,坐在太医院,任由张院正把了半晌脉,憋到最后,只说自己被梦魇住了。

  张院正却说他脉象沉稳,身上也毫无任何迷香蛊毒的痕迹。

  什么异常都没诊出来,只能给他安神香,开了副平心静气的汤药给他。

  秦陌照医嘱喝了两盅,也不知有没有用。

  --

  今晚,少年再度不情不愿地回到院子,却发现他的新妇正在指点丫鬟收拾她的物品,搬离主屋。

  托银裳今早儿规劝的福,兰殊特地入宫与长公主道明了未有初潮的实况,小夫妻暂且有了合理的分居借口。

  她正要搬去后头的掬月堂。

  秦陌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倒也乐闻其见,睨了她一眼,不由觉得“堪破人心,善解人意”的崔氏女儿风评,并非空穴来风。

  她很识相。

  临走前,兰殊怀抱着胭脂盒,不急不缓地回头,适如其分地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小小请求,“还望明日回门的时候,世子爷,可以赏点面子。”

  秦陌微一颔首,低低地嗯了声。

  两人之间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合作的默契,无需话语言明。

  兰殊离开后,秦陌进门,发现屋内甚至备好了一个香炉,提前点上了檀香薰屋,唯恐有异味残留了般。

  秦陌从来不用香,这会闻着这宁神的味,倒也觉得未尝不可。

  悠然回到了独享一院的夜晚,少年松下一口气之余,心口却不知怎的,来了一丝莫名的空落。

  崔兰殊那双清泉般的澄澈眸子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秦陌怔了会,晃了晃脑袋,把她晃了出去。

  心想,今夜,他当能有个好眠了吧。

  事实,却不如所愿。

  还是那间有两株异色山茶的屋子。

  黄花梨木搭建的拔步床稳当沉重,竟也能咯吱咯吱地响。



第008章 第8章

  两人头发交缠,男人抬手,钳住了女儿家雪白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迷离的双眼,就像一幅如梦如幻的江南烟雨图。

  女儿家见他修长的手指,渐渐握上了她的脚踝,那如秋波剪水的眸眼猛地荡了荡,“不,不要......”

  “不要什么?”

  他明知故问。

  见她咬着樱唇不答,将她的脚踝,高高架起......

  --

  夜色阑珊,天色将明未明。

  少年醒来之时,头痛欲裂。

  他捏了捏额角,心中燥闷无比,按压着发干发涩的喉结,清了一声喑哑的嗓门,沉着嗓音,朝屋外喊了句:“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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