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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欢喜的是那些惦记喻凛后宅的人,谁不想要这样一位乘龙快婿,愁的当然是跟着方幼眠的人。

  尤其是雯歌,“姑娘去主座歇着罢,奴婢带着管事的人忙碌就好。”

  看祝家的人,还有另外几家想把女儿塞进来的亲戚,挤到大公子的旁边套近乎,雯歌看着都着急,那本该是属于她们家姑娘的位置啊,就这么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叫旁人给坐下了!

  喻家的人真是过分,个个坐享其成,丝毫不将姑娘放到眼里。

  方幼眠没有回她这句话,只吩咐,“后花厅的豆粉角芽还没有上,你去催一催。”

  雯歌,“...是。”

  饭后,崔氏和方幼眠在前厅送客,喻凛送老太太回碧波斋。

  到了之后,老太太没叫他走,让人上茶,喻凛会意坐下,宁妈妈带着人出去。

  “祖母知道这桩亲事的隐瞒委屈了你,你的心里难免有些怨念。”

  匍一开口,喻凛就知道老太太要说什么了。

  他道,“祖母言重了。”他的确是有些抵触,可到底木已成舟。

  “方才祖母讲她是个好孩子,并非是说来叫外人听去的场面话,今儿你也看到了,她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十分有序。”

  是,这位方氏安静柔顺,看着没有什么性子。

  乖是乖了点,只是他无感。

  喻凛静静听着,“有些话,祖母即便是不说,你也明白,咱们喻家风头太过,不是好事,你的婚事,你的母亲自然是想挑好的门第,此番我自作主张,她对幼眠多有不满。”

  他当然明白,喻家扶摇直上,已经盖了许多人的风头,若与高门大户结亲,只怕将来势大,上意不满,若娶皇室,更是危险了。

  “祖母说的话,孙儿知晓。”水满则溢,月满则盈,登高必跌重,他这次被圣旨打发去边关三年,就是因为圣上不满喻家的势头,又怕皇子拉拢,故而将他遣走。

  明面上是圣上看重,能将南蛮的病患交到他的手上处置,又让他带兵,实则打压。

  “嗯,吃茶。”老太太话点明白,没有再说其它的了。

  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歇息,喻凛从碧波斋出来,径直去静谷庭看望他的父亲。

  十几年前与柔然在莫关捱一战,柔然人使用了毒烟和毒虫,后又加用了火砲,使人防不胜防,喻老将军战死沙场,喻凛的父亲也在此战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抬回来后养了许久才勉强醒过来,只是下半辈子都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因而他一直在家中静养,很少外出也不见客。

  莫关捱终归是守住了,柔然被打得溃不成军,被梁夏吞并,喻家的起势转折也在这时候,喻凛得赏赐,进入内阁参内政议事,又监管兵马。

  圣上最忌功臣得势,以下犯上,当时监管兵马,给了喻家很大的赏赐,给足脸面,也是埋了根源,好叫喻凛多年后去平定边患。

  养了许多年,喻将军的气色稍微好了一些,身子却消瘦了许多,再不见当年意气风发之态,起不来床,听到下人通传,叫了喻凛进来见面,问了他一些边关的事。

  “儿子一切妥当,父亲应当珍重身子。”喻凛道。

  “你如今平安回来,为父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喻凛传回来的家书从不说带军打仗的辛苦与凶险,旁人看不出来,喻将军却是很清楚,他是沙场里滚出来的人。

  “陛下赏儿子任大都督,辅佐太子读书习武。”

  “嗯,这些为父都知道了。”早在宫里旨意在喻家门口宣之于众之时,已经有人来给他传话。

  “这是好事,你离家多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东宫的人选已经定下,既是圣上的旨意,你便好生听从。”

  “此外,陛下允了你修整些许时日,你要好好休休憩,日后也不必过来请安了,多陪陪你母亲祖母,还有你的妻子。”

  自然是要好生孝敬亲长,至于方氏,他那位妻年岁看起来很小的妻子...

  喻凛敛目,“儿子多谢父亲挂念,您暇自多保养身子,有事命人去传儿子。”

  “嗯。”

  从静谷庭后面的四合院出来,崔氏身边的秋玲等在门口,一见到那抹清隽修长的身影出现,红着脸低头道,“夫人请大公子过去说体己话。”

  崔氏要说什么,喻凛也很清楚。

  无非是他那位沉默寡言的妻子。

  果不其然,他一进去没有多久,几句慰问开场白,崔氏立刻就抱怨起这桩他今日才知晓的婚事了。

  “你祖母喜欢她,看她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不是喜欢,方氏一嫁进来,就把管家权给了她,还拨了身边最得力的宁妈妈去教方氏。

  “你是不知道里面的内情。”

  喻凛散漫的眉目微拢,声音低沉,“母亲说的,是什么内情?”

  难不成她的身份有什么隐瞒?亦或是她苛责家中人了?瞧着她今日的做派倒是个乖觉,只做本分事的。

  可喻凛混迹官场多年,也知道人是会伪装的,他对方氏并不了解,别说秉性脾气,就连样貌都没怎么看得清楚。

  说起她,脑中浮现初见时的情景,那抹瓷白如玉色的肌肤,还有一声猫儿般点大声音的夫君。

  要不是正厅足够安静,他的耳力过人,只怕都还些听不清。

  “还能是什么,你往外出去打听打听,满瀛京谁都知道她原是蜀地的小门小户,什么祖上有渊源,都是因为方家式微,家里净是些不争气的,考了几次都不中,眼看着家道中落了,就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个定亲书,上瀛京来投靠我们家,借着我们家的功劳,可不是做了官。”

  还是喻将军亲自写的手信给昔日的同僚帮的忙,提起这个,崔氏就不高兴,她当时小侄儿想捐个官位,家里的人都没帮过,反而给方家跑东跑西。

  “她原就是个庶女,家里还有两个弟妹,净是一些拖累,也不知道你祖母喜欢她什么,若说生得好,咱们瀛京的姑娘还能比不上蜀地出来的?”

  这些年崔氏实在憋得有些狠了,心里的话不知道跟谁说,老太太那边自然不敢多讲一句,偶尔跟夫君提起,却被训斥多嘴舌,至于外人那边,已经足够叫人看笑话了,她是个要面子的,当然不可能把家丑往外扬。

  要说的最多的,还是她的小女儿喻初,眼下喻凛回来了,有了依靠依仗,倒豆子似的,说个没完没了。

  喻凛赶路本就累了,知道自家母亲心里不痛快,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听她唠叨,不曾反驳她的话,也没怎么搭理。

  等崔氏说道,方氏女原本跟家中堂弟议过亲事的时候,微微撩起眼皮子,“......”不过,还是没有说话表态。

  “那三房的昭哥儿定了亲,眼看事情就要告吹,你祖母又横插一脚,母亲没有拦得住。”

  婚事说来说去,表面谁都清楚,内里深究牵扯朝堂,喻凛并不欲讲,怕给崔氏增加心里负累,叫她担心。

  “母亲今日也看出来了,你心厌那方氏,无妨的,你且忍耐些时日,再过些时日,母亲再给你挑了好的人家,你才回来,这关头谈婚事总不太好,免得让人说三道四。”

  “话说回来,今日祝家的姑娘你看如何?她等了你许多年没有议亲事,母亲瞧你今日也与她谈得融洽。”

  喻凛捏了捏眉心,答非所问,“天色不早了,母亲今日也劳累了,既无旁事,尽早歇息罢。”

  崔氏还要再说,喻凛已经站了起来,“儿子明日再来向母亲请安。”说罢,行了礼便出去了。

  秋玲给崔氏上茶,“夫人着实不必担心,大公子才返家,身上疲累,您得给他些时日。”

  崔氏方才好受些,“怪我一时嘴快话多,忘了他才回来。”

  “夫人挂念大公子,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崔氏想到今日僵持的情景,积攒了多年的不满到底松懈了一些。

  喻凛从静谷庭返回时,天色已经晚了。

  他朝着斜廊带着随从小厮往回走,穿过垂花门,又绕过临水而建立的抱厦,一路沉默。

  直到了玉堂阁的门口,看着产生了变化的阁门,定住了脚步,“......”

  喻家虽没有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落,玉堂阁他住了许多年,一砖一瓦,布局错落,都很清楚,即便几年不曾归家也不曾忘却。

  况且他的记性一向很好,便是枝丫末节都能看出变化。

  玉棠阁修缮过,墙角瓦檐都换了新的,重要的是多了许多的名贵花草,又挂了琉璃宫灯还有一些红绸的平安结。

  增了许多杂物,比之前他住时的清简增了繁复,说不上来是不是有人气了,总之很不适应。

  叫他想起来,他的居所里多了一位妻子。

  “......”

  喻凛匍一到门口,里面便知道了,雯歌高兴跑到内室,“姑娘,大人过来了,就在院门口!”

  【📢作者有话说】

  男主:淡漠无感。

  后期:老婆老婆老婆~~~~



第5章 第5章

  ◎她生得极美。◎

  相较于身边丫鬟的兴奋高兴,方幼眠的反应实在过于平淡,甚至显得有些冷漠了,就好似并非是她的夫君归房,而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人。

  若是细细查看,在她的眼底有隐隐的不耐,只是因为长睫迅速掩下,被浓密遮盖得严严实实。

  不见厌烦,徒剩一派静谧显出来的招人疼的乖怜。

  她放下手里的笔墨,而后叫部分丫鬟继续清点今日亲长们上门所携带的礼,待会她再接着登箱造册,随后领着雯歌和两个左右提灯的丫鬟出门去了。

  喻凛在院门口发怔那一会,他身边下属千岭注意到前方的光亮,低声提醒久久未动的他,道,“大人,少夫人过来了。”

  他抬眼看过去,在进内院的青石路上,方氏带着三个丫鬟慢慢走过来。

  她的衣裙朴素,还是今日那一身藕春绿色的衣裙,乌发上的步摇簪子也没有几支,与喻凛今日在家中所见的光鲜亮丽,珠翠满头的女眷相比,简直朴素得过分。

  方氏的步履缓慢从容,裙裾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开小幅的弧度,她一如白日微微低着头,走得十分认真,晚上的微风拂过,吹动她袅娜细腰上悬挂的小香囊,绦带也跟着往后浮动,在两侧摆放的花丛中,她的寂静别有一番好颜色。

  没多久,人已经至喻凛的面前了。

  “给夫君请安。”她盈盈福了一礼,站定在旁边,再然后又静了下来。

  看样子是来接他的,只是言简意赅,没有多说一句来接他的话,仅仅五个字。

  这回虽然还是低声,夜深人静听得更清,她的嗓音有些软却不怎么绵了,清透似珠玉落盘的好听。

  喻凛身量高大,往下看去,正巧看到她露出来的一小截柔美白皙的后颈,再延伸往下,藏在绣柳枝叶的衣襟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毫无波澜别过眼,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大踏步往里走。

  丫鬟们本想在前面左右照着路,以免主子们在青石路上崴脚失足。

  可惜喻凛人高腿长,迈的步子大,加上本就走得快,很快就将方幼眠甩到了后面。

  她即便是快步跟着,两拨人的中间也隔了很大的距离。

  相比较于玉棠阁的外面,里面的布局变动也不小,首先多了不少伺候的人,更加增添了不少物件,尤其是女儿家的用具,譬如贵妃软榻,黄梨花木镶嵌夜明珠做的妆奁台,雕刻着吉祥富贵事事如意的樟木箱笼....

  他蹙着眉往里走,看到面目全非的内外室,“......”

  即便气味微弱,他依旧能够闻到弥漫着的淡梨甜香,分不清是方氏身上带的,还是香薰炉中燃的。

  倒也不是厌倦,他在关外数年,只闻风沙草木的苦味,再不济就是血腥味,亦或是男人扎堆的味,今日被人簇拥问话,处处都是脂粉香味,混杂到一起,只叫人头晕目眩,心中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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