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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蕴娘觉得呢?”

  邓如蕴心下蓦然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 她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但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她在金州发生的事,也不可能专门从宁夏为她赶过来。

  时间是来得及, 可他这般又有什么必要呢?

  定然是金州发生了什么旁的紧要的事,他才会临时出现... ...

  邓如蕴把自己那一瞬间的答案否定了去。

  方才那房内污浊之气随着门大开而涌了出来,罩着人令人胸口气闷。

  他还在低头紧看着她。

  邓如蕴没有回答,只岔开了话去。

  “将军要把他们送去衙门了?”

  他说是,语气似丝毫没有和缓, 越发冷厉。

  “那夫妻二人意图不轨,两人都向你下了杀手,里间躺着的那个还吃了虎狼药, 欲强迫于人的狗东西... ...这些人旁日所为先不论,只今日所做, 送去衙门不亏吧?”

  邓如蕴没有异议, 她点了头。

  “好。”

  可他却没有因此而被她真的岔开了去。

  廊下的风吹得紧, 将他身上的气息尽数裹在她身上,丝丝缕缕都纠缠在她鼻尖呼吸之中。

  他仍旧紧看着她。

  “方才那般时刻, 如果我不曾赶到,你是准备受下那一棍吗?”

  邓如蕴也没料到邓耀成会突然暴起,亲叔叔向亲侄女下了手。

  她被这问得心下略虚,却错开他的目光道。

  “我带了人手,暗藏在了外面。”

  “外面?人在院外,你在院中,如何及时护你周全?”

  他嗓音低沉中带着些急促的质问。

  邓如蕴被问得更心虚了两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冒进了,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般一直追问她做什么?

  她微微抿了抿嘴。

  “我有戴着箫姐儿给我的袖箭,此物甚是好使,我也很是信任。”

  然而她这话出口,他突然道。

  “所以你宁肯信她,也不信我?宁愿戴着她的袖箭闯这龙潭虎穴,也不肯提前告知我一声?”

  他这话带着几分或许连他都没察觉的急火。

  邓如蕴从没见过他这般凶的模样,愣了一愣。

  云层遮住天光,乌云之下,暗淡的院中气氛越发闷到令人呼吸不畅。

  他生气了。

  可是邓如蕴还是不明白,这件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为什么要生气。

  是生气她未曾照着他的叮嘱,提前把她家中的事告知他吗?可他从不是那般喜好事事掌控在手的人,为何会因为她没能告知这点小事,而发这么大的火呢?

  邓如蕴不懂,却也下意识不想探究明白。

  反正,定然不会与她有关就是了... ...

  她回答不了,他再追问她也回答不了。

  她也有点不高兴了,闭着嘴巴转过了头去。

  她不说话了,紧绷着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倔色,好像他再问,她也不会认错。

  滕越是知道她有脾气的,没想到不光有脾气,还有些藏起来的臭脾气。

  烘烘的臭脾气。

  滕越竟有些要被她气笑了,见她只转了头,当做没听见他的问话,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

  一时间竟觉得行吧,有臭脾气就有吧,总比她先前客客气气得强上许多。

  但他还是气盯了她两眼,不知她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同那些恶人搏上一搏。

  可一想到方才那般情形,又无法同她继续地生气,只能先搁置一边。

  “有没有受旁的伤?”他重叹一气。

  她只摇头,仍旧看向旁处,“没有。”

  “那就一道去衙门吧,把此间这些事做个了结吧。”他只能道。

  她低声,“嗯。”

  *

  一路,他陪她坐在马车里,她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不抬头跟他对视,也不主动跟他说话,不知道的还他这做夫君的,同她有什么仇。

  只有在他半闭起眼睛稍歇的时候,才察觉她从眼角里,偷偷打量他一眼,但也只一下,就飞快地收回去,不再看了。

  滕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也不再同她言语,只摸了摸她的手,她的手又僵又凉。

  他也不理会许多,只将她拉到了身侧来。

  她起先还似有些抗拒,后来又不知自己琢磨了些什么,便顺着他的力气坐了过来。

  滕越便也不同她细论,只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了,把人裹成了一个毛粽子,只露了个倔强的小脑袋,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坐着。

  滕越忍不住真要气笑了,但一想到方才那对她下杀手的,正是她自己的亲叔父亲婶娘,忽的不知道她父母皆过世的这几年,她是怎么带着一家老少过来的。

  男人眸色不禁和软下来。

  他方才也见到了沈修,不过还没来得及听沈修,将打听来的她的事细说。

  邓家所在的镇子距离金州城稍有些路程,不过滕越没得让身边这个人去击鼓鸣冤,便找人替她把事行了。

  知州见是他带人前来吃了一惊,连忙请了他入内小叙。

  滕越只好把她留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听见了吗”,他跟知州进去说了话。

  邓如蕴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自己的叔父和婶娘。

  她想了想,同他二人道。

  “诚如姑母所言,我们这一家人把脸面扯到如此地步,确实再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问二人,“若是叔父也不想进衙门,我也不是不能罢手。”

  她这么说,郑氏眨了眨眼睛,“你、你真愿意?”

  邓如蕴自然也是有条件的,“我愿意,但首先,你们要把我家的东西俱都还给我,其次,发誓再不相扰,最后,我要你们搬离老家的镇子,再不回来。你们若能应下照做,我今次便不再追究。”

  叔父到底是父亲的亲弟弟,父亲在世的时候虽然气他,却也总是心软,病重后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曾声声唤起他的名字,好像那个最亲的手足兄弟还一直在身边,从不曾决裂离去... ...

  邓如蕴愿意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他们肯答应,想来父亲也是愿意的。

  她这么说,郑氏明显意动了。

  今日这些事,虽然发展的和她想得都不一样,但最初的筹谋、迷药、薛登冠那些,却都是她算计来的,她心里虚的很。

  她不由去看邓耀成,可邓耀成却只冷笑,他恨恨看向邓如蕴。

  “你不必在这发善心了。你们家这些年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从我手里打拼出来的?我多番给你机会,只要你肯认我这个叔叔,今日呢?你是怎么害我们的?见官就见官,到底让知州老爷断一断,是我有罪,还是你这做侄女的也该死!”

  这一句,彻底将邓如蕴那点犹豫的心思说没了影。

  她说好,“那就如叔父所愿吧。”

  邓如蕴再无多言了,但郑氏却有些急了。

  她见邓耀成不愿意,只能自己叫了邓如蕴。

  “你告我们,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就靠着方才绑了我们那男人吗?我瞧着他是个有钱有势的,可你又是人家什么人?”

  郑氏忽的哼笑一声,盯向邓如蕴,“你也不过就是人家的外室吧?他必然有高门贵女做正妻吧?”

  邓如蕴一时没反驳郑氏的话,“婶娘想说什么?”

  郑氏见她没反驳,越发确信她就是个外室无疑。

  “哼,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这样的出身连他小老婆都做不上,只是个不敢见人的外室,回到家中也不敢声张。你今次闹到了衙门里,他看似能给你撑腰,但这事转头闹出去,他家中岂会不知?届时人家高门贵女的正妻不快了,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这个乡野出身的外室吗?小心将你打出门去!”

  邓如蕴竟被她说笑了。

  不过,郑氏有些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腾越往后是要娶高门贵女,做他的正经妻子的。

  但他不在意她,对她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且眼下么,她笑道,“婶娘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话音落地,她直接离了去。

  *

  两刻钟后,明镜高悬的金州州衙大堂内,邓如蕴叔侄二人争夺家产并蓄意谋害案子开审。

  邓耀成先前是被滕越的人绑起来的,这会到了衙门还是松了绑。

  他这边松开,只觉整个人都回过了劲来。邓如蕴不曾开口,他倒是一步上前。

  邓耀成今日已经恨极了。

  郑氏赤身的那一幕几乎刺得他双眼血红,但这样的丑事他咬碎牙也说不出口。

  他今日只告邓如蕴不敬尊长,一个不能立户的女子却强占家业,他要拿走大房的产业,邓如蕴不是自己有本事吗?那就让她空手过活去,那些家业他都要,那本也是他一手挣出来的!

  他上前跪在知州案下,把他心中所恨所求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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