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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将军怎么害羞了?莫不是今晚,也有姑娘认出了将军,抛花抛绣帕的,想要嫁给将军?”

  这话出口,满堂笑声一片。

  滕越脸色微僵。

  “不敢,我已成了亲了。”

  这是实话,在座的也都知道,可不知谁说了一句,“那也没关系。”

  众人还在笑,并没觉得有什么。滕越却觉这话不太合适,他忽的就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众人中扫去。

  此间除了自己母亲和几位夫人,也有些姑娘。但他看了一遍,没看到自己的妻子。

  滕越不好直接问,又应了几句夫人们的话,便准备离去,他母亲林老夫人也开了口。

  “满身都是风尘,你回去换衣裳吧。”

  滕越离了此处,才问了母亲身边的魏嬷嬷,“夫人缘何没在?”

  魏嬷嬷在林老夫人身边服侍了几十年,深得老夫人信任,府内事宜都由她代老夫人打理。

  这会魏嬷嬷没有直接回应,先行礼问了滕越怎么提前回来了,要在家住几日的话。

  滕越简单应了两句说时间不定,魏嬷嬷这才答了他方才的问题。

  “夫人有些不适,便回柳明轩歇着了。”

  滕越听着顿了顿。

  今日是自家府里的花宴,照理他的妻子应该陪着母亲待客才是,怎么回了柳明轩?

  “是病了?可请个大夫来瞧了?”

  魏嬷嬷笑了一声,“二爷真是好性,但老奴以为她约莫不用请大夫。”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古怪,滕越没好深问,举步往柳明轩而去。

  *

  书案上烛灯晃了一晃。

  邓如蕴眼睛发涩地闭了起来。秀娘见状直接走上前,把她书案上的手札纸张全都收了去。

  “姑娘可歇几日吧。再这样点灯熬油地看书,只怕也得弄个什么叆叇(古眼镜)架在眼睛上,跟个考了半辈子科举的老秀才似得。”

  药书买了不知多少,加上家中的手札来来回回地翻,她没有一日不看上几个时辰,秀娘真怕她哪日瞧不清东西。

  邓如蕴听了这话却笑到不行,“老秀才怎么了?难不成秀娘姐瞧不起秀才?”

  “奴婢可没说这话,姑娘就别夹缠了。”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书收走,自是不同邓如蕴辩论,只指了窗下的鱼缸,“姑娘去看鱼吧,看上两刻钟,眼睛就舒服多了。”

  说完就抱着邓如蕴的书离了房中。

  邓如蕴没得辩论,也拗不过她,只能琢磨着刚才看的制药方子,坐在窗下看鱼。

  她盯着鱼看,脑袋里想着那些方子入了神,一时没听见院中有了动静,直到有人撩了窗子走了进来,她还以为是秀娘回来了,开口便道。

  “今晚好生无聊,咱们玩双陆吧?”

  邓如蕴说着完,转头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身姿微僵地顿在了窗下的交椅上。

  来的不是秀娘,是她的“夫君”滕越。

  滕越亦看到了她。

  他看见她面色红润,眉目舒缓,坐在窗下逗着鱼,还准备和秀娘子玩双陆棋。

  滕越想起了方才魏嬷嬷说得那句话,“二爷真是好性,但老奴以为她约莫不用请大夫。”

  言下之意,只是躲懒罢了。

  滕越静看了她一眼。

  邓如蕴也有些尴尬,站起了身来。

  房中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似得,他袖边的风不会掠过她指缝,她鼻尖的呼吸也不会蹭到他唇边。室内气氛凝滞地连窗外的戏声都挤不进来。

  两人虽然成亲两月,但拢共只见过两面,今次是第三面。

  滕越不想刚一回家便与她不快,他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道了句“我回来了”,就去了侧间换衣裳。

  他去换衣,虽然不习惯人伺候,但邓如蕴也不好再留在原地,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滕越一时没开口说话,衣袍上还带着纵马奔驰的沙尘,他将外袍脱了下来,搭在了椅背上。邓如蕴走过去,替他收了起来。

  他约莫对她闲散在房中,没去给林老夫人帮衬,多少有点意见,此刻些微沉默。

  但这事邓如蕴可跟他解释不了。

  滕越见他不说话,他这妻子也不开口,只能自己主动。

  他先问近来家中如何,“没有出什么乱子吧?”

  邓如蕴摇头,“没有,各处安好。”

  他“嗯”了一声,“娘夜间还总是睡不安稳吗?”

  林老夫人似有夜间睡不着的症状,尤其前些日是滕越父亲的忌日,她许是心有哀戚,一夜只能零散地睡上两个时辰。

  邓如蕴把自己听说的告诉了滕越,“... ...不过请了大夫瞧了,近日好了许多。”

  男人听了半晌没说话,许久才又问,“小妹近来如何?”

  林老夫人膝下有两子一女,滕越的大哥少时就夭折了,妹妹滕箫与两位哥哥差着年岁,今年才十三。

  但她因着不想去旁人家的学堂读书的事,同林老夫人闹了好些日别扭,今日花宴也只露了个脸就回了自己院子,林老夫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邓如蕴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同滕越说了。滕越不好评价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时没再开口。

  但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去待客,似乎也不好要求妻子怎样。

  滕越弃了此事不再多言,想着也问一句她近来如何,但见她今日神色,猜测她多半是过得不错。

  他便说起了另一桩事。

  成婚第三日忽有小股鞑子部队突袭边关,他只能立刻赶赴战场,新妇回门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也没有人提过。

  滕越也是刚才想起来,但他这次也不定能在家中留几日。

  他道,“我此番回来还有些旁的事,恐不及同你回门,再过些日吧,你看如何?”

  他还是客气的,多少还记着。但邓如蕴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将军得空再说不迟。”她道。

  她亦客气,滕越“嗯”声以应。

  ... ...

  海棠垂花拔步床内微闷。

  他身形高大,邓如蕴身上冷汗同热汗交替着自身上冒出。他俯着身,却也只触及她的手臂。

  入夜的微凉空气在两人之间游走,分明是湿热的帐内,她竟隐隐感到发冷。

  他察觉了些她的不适应,加快了速度,不时草草结束。

  他扯了被子给她掩了身子,“你先歇会吧。”

  言罢披了衣衫去清理。

  邓如蕴却不敢多过停歇,很快撑着床沿站起了身来,匆忙地亦处理了一番。

  待到所有事毕,两人才陆续回到了拔步床上。

  “时候不早了,歇了吧。”男人说完,压灭了床头的灯。

  邓如蕴也已疲累至极,应了一声,翻过身睡了过去。

第03章

  许是身上发疼没能缓解,又或是威重的男人的身体躺在一旁,邓如蕴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先是梦见有流寇闯进了西安府里四处杀人,旁人都惊恐地四散逃遁回家,她却往大街上跑去,不住地喊着家里的人,“外祖母?涓姨?玲琅?!”

  她隐约听到了小玲琅的哭声,“姑姑,姑姑你在哪?”

  她想要循声找去,可声音不知怎么,在四面八方环绕,她站在原地登时迷惑起来,就在这时,有流寇突然蹿到了她身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五花大绑。

  邓如蕴心跳如擂,“是你们抓了我侄女?你想做什么?”

  土匪根本不回答,只扯着她,突然将她带到了一抬绸缎做成的轿子前。

  轿外的士兵各个横刀在前,而轿子里传出来一个阴恻恻的笑声。

  “那滕越是我看中的人,旁人都敬着我,不敢与他家结亲,你倒敢当众打我的脸嫁了他,是嫌命长?”

  是恩华王府的荣乐县主!

  邓如蕴心中惊惧,却见不远处有人骑马路过。

  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提刀而过,通身银甲明亮耀眼。

  是滕越!

  邓如蕴看过去,他目光亦向她扫来。

  有一瞬,邓如蕴止不住地想要喊他。

  “救我,救救我!”

  可喊话还没出口,他却已经收回目光,径直打马离去。

  离去的马蹄声渐远,但荣乐县主的小声刺到了她耳里。

  “没人在意的蝼蚁,碾死吧。”

  话音落地的瞬间,土匪忽的抽出刀来,一下捅到了她胸口... ...

  邓如蕴醒来身上的冷汗几乎把亵衣湿透。但拔步床还是海棠垂花的模样,外面天光已经亮了,隐隐有鸡鸣、鸟叫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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