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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只要他们人手足够,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把家什全都清走了。

  涓姨兴奋起来。邓耀成夫妻应该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用的这一招,又被转回来用到了他们自己身上,这叫一个天道好轮回,她已经禁不住想看那对夫妻的反应了。

  邓如蕴则问,“二叔他们搬空我家宅院,都找了些什么人?”

  哑叔跟她比划说是找了镇上的闲汉。

  邓如蕴笑道,“可见这些闲汉对闯空门这种事熟门熟路,那咱们也找他们好了。”

  邓如蕴稳稳等了两天,挑了个天干物燥的好日子,见万事俱备,便开始了行事。

  ... ...

  郑氏这几日都心绪飞扬,到处打听着这些家什的价钱,舍不得在本地贱卖,想着若是弄去金州城,约莫能卖个好价钱。

  这日她坐在大房镂蝠纹的绣墩上,叫儿子趴在邓如蕴从前的书案前算账。

  蜡烛拖了芯,压灭了些光亮,邓如荣直道不亮了,郑氏就叫了丫鬟过来给他剪烛,却一眼瞧见丫鬟不知吃了什么,唇上有油,这边起身要从她嘴里探个究竟,不想外面忽的传来了疾呼声。

  “坏了坏了,太太您娘家起火了!”

  “啊?!”

  郑氏的娘家可是卖酒的,这一起火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房舍。

  她惊得魂都快飞了,哪里还顾得旁的,只见邓耀成也听说了赶过来,连忙拉了他。

  “老爷老爷,我娘家救火要紧呀!咱们快派人过去!”

  这事确实不是小事,邓耀成一时也管不得自己后院的家什了,同郑氏一道,只留了个守门的,把阖家的人都带上,往隔壁镇子里奔去。

  他们一走,哑叔就把前后守门的人直接打晕了过去。

  邓如蕴雇来的闲汉们直接一拥而入,把他们前些日刚从邓家大房偷来的家什,呼啦啦又往大房搬回去。

  邓如蕴就在家中的院子里等着,见这些闲汉们果然熟门熟路地搬了回来,还想跟他们说一下各件家什的位置,仍旧恢复到原处。

  不想她刚开口,闲汉们就道。

  “东家放心,咱们偷走才几日,位置都记着呢,保管都给你放回去。”

  邓如蕴:“... ...”

  我谢谢你们啊。

  她见闲汉们果然一件不差地都放了回去,一时竟不知是气还是笑。

  不过他们确实都是做惯了这事的,一个时辰的工夫,竟然搬得差不多了。

  可邓如蕴清点了一番,竟还差了五六件。

  但涓姨和哑叔把邓耀成的家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遗漏了。

  邓如蕴只能先指了这些闲汉们,把最后的爹娘房中的雕花大床先搬回去再说。

  谁料就在这时,郑氏忽的带着人先回来了。

  彼时听闻娘家走水,她便急急往隔壁镇上赶去,但走到镇外却见一丝烟尘都没有。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找了刚从镇里出来的人一问,竟没听说谁家着火的事。

  邓耀成已经先一步去去往她娘家了,而郑氏脑子转得快,她眼皮乱跳,连镇子都没进,带着人就奔了回来,正撞见闲汉们把最后一件雕花大床搬回大房。

  她惊叫着跑上前来拦,“你们怎么能搬来我家的东西,又搬回去了?”

  闲汉们却笑道,“那自是有人出了钱,我们才来搬的。我们只认钱可不认东西,您要是打官司,去找衙门,别找我们。”

  她拦不住闲汉,却见邓家大房门口,邓如蕴缓步走了出来。

  她眼见着邓如蕴眉眼笑意盈盈,见了她还道了一句,“哦,婶娘回来了。”

  郑氏彻底明白了过来。

  “你这死丫头,竟然骗人?”

  邓如蕴说这没什么,“婶娘不也搬空了我家吗?”

  郑氏回来的倒是快,但带回来的人不多,眼见邓如蕴早有准备,根本不怕她,又急又气。

  她只能眼看着邓如蕴把最后的雕花床,也都搬回到了大房里去,自己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涓姨却在旁边笑得开怀。

  等床搬完了,邓耀成也知道被骗,带着全家人回来了。

  郑氏跑上前去哭着扯了她,“你的好侄女,把我们东西都抢走了!”

  邓耀成闻言回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侄女。

  缥缈的月色下,她站在路边的树影中,穿了身丁香色绣团花的衣裙,手里拿了张泛黄的旧单子,抬头向他看过来,肖似他长兄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开了口,邓耀成听见她不紧不慢地问了过来。

  “还差六件,叔父知道剩下的六件家什在哪吗?”

  *

  宁夏城,九边重镇。

  滕越离开宁夏卫所,调往陕西都指挥使的事,军中的同僚们都知道了。

  不少人前来同他小聚,说起眼下的状况,说恩华王虽然被禁足在家,但伸在军中的手尚在活动,而朝廷要派来检查军务的人也定下了,恰就是大太监洪晋的心腹。

  这正欲滕越他们计划的分毫不差。

  王复响叫了滕越到自己家中吃茶,他说吃酒就算了。

  “朝廷要来检查军务,我可不敢在这个关头吃酒。但我这茶是江南新来的好茶,你怎么一副爱喝不喝的样。走神想什么呢?”

  王复响和滕越先前的职位相同,不过相较于滕越是凭借自己多年拼杀,积累军功坐上的位置,王复响要顺风顺水的多,他父亲本就是边镇重将,父亲去世后他降级袭位。兴许是因着自己顺遂,再见滕越这等靠本事拼杀上来的,便赞赏不已。

  两人自滕越调来宁夏便成了至交好友,这会王复响见滕越要走了,自己还得守在这里,还有些许伤感。

  滕越没回他那话。

  他便道,“我只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怎么还一直走神?难不成回了西安几个月,心早就留在那了?”

  他说都指挥使司里毫无意趣,“哪有咱们在边关真刀真枪来的痛快?你应该不会真想去都司吧?难不成,是挂心着家里?”

  他凑近了问滕越。

  这样问了,才听男人轻声回了一句。

  “嗯,她才十七。”

  “谁?”王复响没弄明白。

  滕越一转头,看到他的大脸近在眼前,没有白皙的小脸,只有一张黑粗大脸;也没有柳叶弯眉,只有横亘着两条浓眉;也没有一不高兴就暗暗抿起来的双唇,只有这会疑惑地张口问他的大嘴巴。

  滕越立即回了神,英眉微蹙。

  “没谁。”

  他家中妻子的年岁,难道还同这个粗武人提及吗?

  王复响讨了个没趣,不满地念叨了他两句,往外面催促灶房上肉上菜去了。

  滕越却不由地想到,家中的妻子好似比妹妹也大不了几岁。

  但她父母兄弟据说都过世好几年了,玲琅是跟着她长大的。

  可她失去双亲哥哥的时候,才多大年岁,她是怎么靠着自己把这个老的老、小的小的家挑起来的?

  滕越思绪恍惚起来,再香的茗茶也饮不下去了。

  滕越把亲卫唐佐叫了过来。

  “家里有没有消息?夫人可给我传信了吗?”

  唐佐还以为自己耳朵聋了,满打满算将军回宁夏这才几日啊,就算有消息,宁夏这么远也不能这么快传过来吧?

  他谨慎地摇了摇头。

  将军轻叹一气,又问,“那金州呢?沈修也没传消息过来吗?”

  沈修是为将军专办暗中之事的人,将军离开西安府之前,就让他往金州去了。

  但金州在陕西行省的最南边,宁夏却在最北面,这一南一北的,消息更不可能这么快了。

  唐佐还是摇头。

  滕越长长地叹了一气,只好道。

  “那你盯着,一有消息就来回我。”

  *

  金州。

  邓耀成不知道她说得剩下六件家什是什么意思,只有郑氏偷偷缩了缩肩膀。

  他只不可思议地瞪着邓如蕴,“你竟然敢诓骗我?让人假称你婶娘娘家走水,闯到我院中强抢?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强盗,你从哪学来的?”

  他怒火中烧,邓如蕴却轻笑了一声。

  “叔父问我是从哪学来的,我来告诉叔父。前些日,我家院中的老狗被人毒死,家什一夜之间被搬空,连院中老树都砍了... ...这闯空门的招数,侄女再是愚笨,一次也就学会了。叔叔觉得侄女学的怎么样?”

  “你! ”邓耀成怒极,“老宅里的东西本来就有一半是我的,连宅子都有一半归我,什么叫闯空门,我本来就是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他这么说,郑氏便在旁叫到,“对,本来就是拿回我们自家的东西,连你们身上穿戴吃用的,也都是我们的!”

  她说着还朝着邓如蕴一步上前,却被涓姨一口啐到了身上。

  “都是你的,你怎么不说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是你的?你敢上前碰蕴娘一下,我可就扇你了。”

  郑氏莫名就有些害怕方涓,闻言瑟缩了一下,连忙躲到了邓耀成身后。

  “老爷你看,她们就是这样欺负我的!我这衣裳还是用上月你刚买的新料子做的,都被她们糟蹋了... ...”

  听她这样说,邓耀成目光定在了方涓脸上。

  “没想到,你如今也越发粗鲁了,蕴娘都被你带坏了。”

  涓姨闻言直接冷笑出了声。

  “是是是,我们都是粗鲁之人,只有你邓耀成一人清高。既然你如此清高,怎么还日日惦记侄女的家产?暗地惦记不来,干脆明抢,你可真是个好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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