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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哎哟喂,别提了,那叫一个好。娘子娇美,郎君又肯温存体恤,夫唱妇随,用你们的斯文话儿讲叫什么琴……琴瑟和鸣!左邻右舍的小娘子哪个不艳羡,纵是我这么个糟老婆子,心里也咕嘟咕嘟冒酸泡呢,心想怎么这么好呢,我紧挨他们住着,多少年了,没见他们吵过一次嘴,夫妇俩人儿脸上永远挂着笑,生的女儿又乖又漂亮,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谁又承想后面是那样一个结局。要不怎么说日子得平平淡淡的过呢,福气太集中,两三年消耗没了,剩下的只有苦。”

  洪婆说着大抒感慨,李纤凝就着她的话说,“张豫吃了人命官司,秋言的日子必然难熬。”

  “何止难熬,天都塌了。黑也哭白也哭,到衙门前为丈夫喊冤,听说还叫衙役诱哄去了身子。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张豫也没了。那时候阿娇没人照料,全指望我们几个近邻。好在孩子乖巧,给口饭吃就成,不用人操心。就是命短,可怜的阿娇……”洪婆不胜唏嘘。

  “叫衙役诱哄是什么回事儿?”李纤凝提问。

  “也是道听途说,真假作不准。张豫被衙门带走,没几天传出他杀人劫财,即将被问斩的消息,秋小娘子到县衙喊冤,连门也进不去,有衙役瞧上她姿色,诱哄她说只要她肯跟他做那事儿,就帮她丈夫申冤,秋小娘子病急乱投医。白白叫人快活一场,传得人尽皆知。”

  一阵风刮过去,巨大的树影下,嫌凉了。一时只听得洪婆剥豆子的声音,干燥的豆萁哗啦哗啦,愈发衬得小院宁静。

  “凤娘那蹄子嘴巴最毒,说什么她原本就是被张豫强暴了才跟的张豫,等张豫死了,何妨跟那个衙役。相好的时候两人儿形同一个人儿,一朝交恶,逮着你脸上吐唾沫。”

  李纤凝仇璋又一度震惊。

  “张豫强暴秋言?”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也是传言,真假未知。”洪婆身子倾过来,刻意压低声音,“听说秋言还做黄花闺女时给张豫强占了身子,秋言迫于无奈嫁了她。”

  洪婆这时直起腰,声音又大了,“我琢磨这话是从凤娘嘴里传出来的,她那时候和秋小娘子走得近,秋小娘子没有瞒她的。我寻思翠翠那丫头指定也知道,但她嘴巴严,连我也不肯透露。还叫我别乱嚼舌根,我是那样人么!”

  “翠翠是谁?”

  “先头说过,我的小女儿,盖翠翠,她爹这姓姓得怪,当年还是请西市卖字画的先生给起的名。还说的过去?”

  李纤凝夸好,趁热打铁问洪婆要了盖翠翠住址,以备后用。

  日影长了,从洪婆家出来,两人乘车回宅。车声辚辚,李纤凝沉默了一路,过朱雀门时方才开口:

  “在魏宅,我提到张豫,魏县丞神情不对,我想你也注意到了,你怎么看?”

  “魏县丞似乎有所隐瞒。”

  “洪婆提到秋言曾到县衙喊冤,他作为县丞,不可能全然无知。查阅户籍那晚,他从我嘴里听到秋言这两个字时应该即想到她是谁了,却未透露只言片语,后面张豫的名字浮现,也没表露出惊讶。若是一起无足轻重的案子,过去四年忘了也不稀奇,可是今日我一提,他即道是白骨案。他分明记得张豫,也没有忘记旧案。我猜他想要隐下的并非秋言,而是白骨案。”

  “若他不想牵出白骨案,没道理主动提出叫你查阅卷宗。”

  “他知道我会提,但由他提出来更好。”

  “不管怎样,明日见分晓,若你能顺利拿到卷宗,一切好说。若不能,这里面问题大了。”

  李纤凝靠住车壁,沉吟不语。

第9章 上弦月篇(其九)韦县令

  衙门休沐结束,大小官员复工,包括衙役在内,大家兴致都不高昂,一脸晨起的疲态,恨不得再歇上三日。

  唯独李纤凝神采奕奕,她天没亮起床,穿上便于行动的胡服,从崇仁坊出发,一路跑至春明门,再由春明门跑回衙署。额上沁了一层薄汗,衬得脸庞油润发亮,皎如满月。班房里转一圈,勾指叫走解小菲。

  “差你办的事如何了?”

  “早办妥了,小姐我和你说。这个韩杞的身份委实不一般,说出来保管叫你大吃一惊。”

  李纤凝将信将疑,“说说看。”

  解小菲骤然换上一副赖皮相,抚着肚皮说:“小姐,我早上没吃饭,你请我吃饭吧。”

  李纤凝说:“一会儿我上长安县办差,你随我去,饭在西市吃。”

  廨宇里有人唤,解小菲来不及多说,匆匆去了。李纤凝回到内宅,见素馨还未到,自己洗漱了,简单挽个小髻,绑条青布,随便捞件衣服披上出门。

  廨宇里仇璋已经拟好了公文,李纤凝接过来,找李含章加盖县令大印。李含章看了眼公文内容,颇感意外,“你最近在查什么案子,怎么还牵涉到了长安县的旧案?”

  “安邑坊的人命案,文璨没和你提吗?”

  “哦,那个案子啊,不是很简单,怎么被你查得这样复杂?”

  “无暇细道,爹爹先盖印。”

  李含章盖了印,不忘再啰嗦两句,“韦从安气量狭小,专爱刁难人,不是好相与之辈,你行事小心着点,别得罪他。”

  韦从安望族出身,家族势力在朝廷中盘根错节,虽同为县令,李含章却好似矮他一截,处处礼让三分。

  李纤凝言不过心,只用嘴巴敷衍。拿上公文,叫上解小菲,不用衙门车马,外面搭辆驴车,赶往长寿坊。

  路上,李纤凝捡起早上未完成的对话,“说说吧,都查到了什么?”

  解小菲又把保管叫李纤凝大吃一惊那段话说了一遍,李纤凝嫌他啰嗦,踹了他一脚,他始才进入正题,“十六、十七这两天,李县令是不是没在家?”

  李纤凝思及李含章这两日确不曾在家用饭,问解小菲,“你知道他在哪?”

  解小菲诡秘一笑,道出真相,“我说了小姐可别伤心,李县令他呀,在相好家里。”

  “什么?我爹在外面有姘头?”李纤凝不可置信。

  “非但有,还有了许多年。小姐道韩杞是谁?正是那相好的儿子!”

  “什么?韩杞是我爹的私生子?!”李纤凝一惊非同小可。

  “不是不是。”解小菲连忙摆手,“韩杞是那姘头和亡夫的儿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叫韩嫣,李县令和她没有孩子。”

  李纤凝手捂心口,“你吓死我!”随即冷笑,“竟然偷偷摸摸养起了姘头,还把姘头的儿子安排进衙门,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有你的李含章。”

  解小菲悄悄问,“小姐你说,李夫人有可能知道这事吗?”

  “开什么玩笑,我娘若是知道还不把他撕烂了,家里还能有宁日?”

  “那你会告诉李夫人吗?”

  解小菲无意窥探这桩秘辛,思量许久要不要告知李纤凝,就怕通过李纤凝传到李夫人耳朵里,闹个天翻地覆。李含章对他不薄,他不想给他找麻烦。解小菲紧张地注视着李纤凝,好在李纤凝考虑须臾给了否定回答。

  李夫人的雷霆之怒,她也不想承受。

  驴车驶过光德坊,站在十字大街上,车夫问南拐北拐。

  解小菲说北拐去西市,李纤凝说南拐去长寿坊。车夫听出李纤凝是说话算那个,驱车南拐。

  解小菲委屈巴巴,“说好了请人家吃饭……”

  李纤凝:“先忙正事。”

  长安县衙门前下了车,李纤凝径去见魏斯年。魏斯年称李纤凝来的正好,正值县令升厅,便欲接过公文,前去呈递。

  李纤凝把公文紧捏胸前,“我想面呈韦县令。”

  魏斯年面色无异,道声也好,引他二人入明堂。

  明堂之上,四十上下岁的男子安坐上首,短髭无须,面皮白若酥酪,身躯庞大沉重,底子虚弱,鼻息沉重。右手指间佩戴着一枚黄金镶绿宝石戒指,随着他翻阅公文,绿光一闪一闪。

  魏斯年拿捏不准李纤凝是否有意坦明身份,口内只称是万年县的公差,有封公文立等县令批示。

  韦县令眼皮不抬,嘴巴里慢悠悠挤出仨字:“呈上来。”

  衙役接过李纤凝手中的公文奉与案上。韦县令并不急于瞧,指尖蘸唾液翻阅手里的文书,厅上静得鸦雀无声,连魏斯年也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尴尬,再次进言:“县令,堂下公差立等着要回复。”

  韦县令抬起眼皮瞭了瞭李纤凝二人,忽道:“李县令派你二人来我司何事?”

  “回大人,皆书在公文里请大人过目。”

  “我问你又没问公文。李县令教你这样回话?”

  “回大人,我县近期发生一起凶案,凶手涉及到贵县多年前一桩旧案,请求调阅卷宗。”

  魏斯年帮腔,“县令快些与他们批示了吧,也好叫他们回去交差。”

  韦县令目光扫来,“魏县丞还有事?”

  魏斯年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愣是不改色,不卑不亢回了一句“下官告退”,退下明堂。李纤凝看在眼里,心道魏斯年长年受此人压制,日煎月熬,心中怕是早已苦不堪言。

  魏斯年去后,韦县令拿起公文,初读神色平常,读到后来渐起异样,鼻尖向上拱了拱,皱出两道鼻纹。忽的发难,“白骨案的案犯已于四年前正法,与你县内的案子并无牵涉,何故调阅此案的卷宗,莫不是李县令老糊涂了?”

  解小菲听他贬损自家县令大为不快,撇了撇嘴。

  李纤凝简述安邑坊案情,交待两案牵涉,韦县令听了并不以为然,直接将公文掷回,“经本官审阅,两案无涉,万年县无权调阅我司卷宗,所请驳回。”

  李纤凝神色平平,不辩一词,捡起文书,带着解小菲退下。解小菲一脸忿忿,“韦县令也太不把我们万年县放在眼里了,当堂掷回公文,不是打我们县令的脸吗?”

  魏斯年放心不下,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解小菲的话,也知道了结果,安抚二人道:“韦县令就是这个脾气,习惯了随手掷物,并非针对李县令,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解小菲哼了哼。

  李纤凝目光落在魏斯年身上,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绝非等闲。

  “阅不得卷宗,李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也许韦县令说得对,两案无涉,是我多虑了。接下来我需要走一趟布政坊,魏斯年方便与我写个便笺给那里的坊正吗?”

  魏斯年回廨宇写来,加盖县丞印,交给李纤凝,欲送李纤凝出来,李纤凝忙道留步,自和解小菲去了。

  去布政坊途径西市,李纤凝左右不急,对解小菲说:“不是饿么,随便拣食铺吃,不拘时辰,咱们今天不回衙了。”

  解小菲狮子大开口,说要吃鸳鸯炙,李纤凝也由他。解小菲得了首肯,不找酒楼先讨银子,李纤凝心道吃个鸳鸯炙而已,还怕我反悔吗?把荷包摘了给他。

  谁知解小菲得了钱直接拉她在路边食铺坐下,问老板要了两碗汤饼。李纤凝大懵:“不是说吃鸳鸯炙吗?”

  解小菲说:“鸳鸯炙那么贵谁要吃它,还是吃汤饼最实在。”

  李纤凝无语:“余下的钱呢?”

  “是我的了。小姐若打算要回,咱们就去吃鸳鸯炙。”

  “几时成了守财奴,”李纤凝嗤笑,“要钱作甚?”

  “攒着。”

  “攒着作甚?”

  解小菲赧颜道:“讨老婆……”

  李纤凝气笑了,转念一想,他确实到了成家的年纪,想起他的身世,心底一软,没再多言。

  解小菲埋头吃汤饼,李纤凝对这玩意儿不大感兴趣,简单吃了两口,嗅到对街点心香甜,摸摸身上并无余钱,问解小菲能否请她吃一枚抱螺酥。

  解小菲二话不说去买了抱螺酥,回来端过她不要的汤饼折自己碗里,连汤带面扒进嘴。

  布政坊同居德坊一样是大坊,找起人来如大海捞针,好在有魏斯年的便笺。坊正得了便笺为他们指引了梁凤娘曾经的居所。

  梁凤娘两度迁居,首次迁来的便是布政坊,与她曾经居住的居德坊仅隔了一个醴泉坊。李纤凝打听周围近邻,大家对这个仅相处不到两年的邻居印象颇深,均言她爱说爱笑,泼辣大胆,搬来不久即和附近的大小娘子混熟稔。

  李纤凝询问梁凤娘搬来这两年身边可曾发生奇怪之事。据娘子们回忆称,梁凤娘搬来一年左右,她屋前经常出没一个面相忧郁的小娘子,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梁凤娘家里看,一连盯了几个月,阴森森的,像个孤魂野鬼。娘子们打听女子身份,梁凤娘只说是个疯子。李纤凝形容秋言长相,娘子们异口同声说就是她。

  “再后来凤娘搬走了,那女子也跟着不见了。”某个小娘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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