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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第20章 上弦月篇(二十)秋日寂寥

  盖翠翠越说越流畅,脑海里关于往事的记忆越发鲜活,眸中由此漫上一股对梁凤娘的鄙夷之色,“有次我亲眼看到凤娘勾引张豫,明知秋言不在家还打着找秋言的幌子上门,没话找话不肯离开,张豫为避嫌,只在院中与她叙话,她竟然不知害臊,光天化日之下拉扯张豫,张豫一把甩开她,斥骂她不识廉耻,作为秋言的朋友竟然勾引她的丈夫。我隔壁听得真真儿的。凤娘被骂的面红耳赤,夹着尾巴跑了。凤娘回家眯了几日,见秋言对她无异,知道张豫没告诉秋言,胆气渐渐回来,照常与秋言来往。”

  “秋言和张豫呢,他们是否还在闹别扭?”解小菲追问。

  盖翠翠摇摇头,“张豫很有办法,哄得秋言回心转意,没几天两人和好如初。凤娘气得不行,数落秋言没骨气,扬言以后再不同她好了,秋言拉上我去劝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回转她。秋言说她有非原谅他不可的理由,凤娘问她是什么理由,她说是秘密,凤娘不住地抠问,秋言不想失去凤娘这个朋友,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唉,这个秋言真傻,夫妻两个之间的事,她偏要对个外人说,能不出事嘛!”解小菲抒发完议论,问盖翠翠,“她都跟他说了什么?”

  “原来当初在积翠寺强奸她的不是张豫,而是寺中和尚,那和尚趁着秋言和张豫分开,给秋言喝的茶水里下了迷药,拖到禅房里奸污了她。张豫找过来堵个正着,一气之下扼死了那和尚,禅房后头是道深涧,张豫把人扔下去毁尸灭迹,回来时秋言已经醒转,他来不及掩饰,不愿秋言伤心,谎称是他欺负了秋言。”

  “我就说嘛,张豫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出做那种事。”解小菲大喊大叫。

  他屡次三番打断盖翠翠,换来李纤凝一瞥。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低下去,“原来坊间流言不是空穴来风,就是这件事给张豫招来了杀身之祸。”

  “正是。”

  大约想到了后面夫妻二人凄惨的下场,盖翠翠眼中不觉泛起泪光,“凤娘满口答应秋言不会出去乱说,谁知她转头就嚷嚷得天下皆知,坊里没一个不知的,造成议论,甚至惊动了官府。张豫被带走了,莫名其妙成了小合山白骨案的凶手,没几个月就被砍了头,秋言……秋言她从此一蹶不振……”

  “秋言打算报复梁凤娘的事你知道吗?”李纤凝问。

  盖翠翠手帕捂在鼻上,摇头,“出事后,秋言曾跑去质问凤娘,为什么没有守口如瓶,把答应她保守的秘密说了出去,凤娘态度嚣张,说许他做不许她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秋言讨说法不成,反被她抢白,恶声恶气的吼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再后来,秋言天天奔波于县衙,为夫请命,没时间再理会凤娘。直到张豫去世,那天是张豫的头七,天上下着小雨,秋言带着阿娇上坟回来,突然走到凤娘门前,她固执地要凤娘道歉,凤娘性子多烈,劈头盖脸地骂她,唾她。那天的秋言也不知怎么了,固执得很,就是不肯离开,嘴里反复咕哝着要凤娘道歉。邻居们都出来拉她,也有拉凤娘的,说她死了丈夫,精神受了刺激,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凤娘说当初瞎了眼了才跟她姐妹相称……”

  盖翠翠声音已有几分啜泣,“秋言一根筋,认死理,此后日日穿着丧服到凤娘门前站着,大家都认为她疯了。凤娘尽管跋扈,也当不住她成年累月的这样,搬离了布政坊。后来我也嫁人了,坊里的事听说得也少了,直到这次回娘家,才听说了秋言和凤娘的事,真想不到秋言她会走上这条绝路……”

  盖翠翠哽咽到说不下去。

  李纤凝幽幽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人,被逼到绝境,做什么也不稀奇。”

  她曾经固执地要求她道歉,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需要她的歉意了,而只想血债血偿,李纤凝想,大概是从她的女儿夭折的那一天吧。

  阿娇,李纤凝从洪婆的嘴里听到女孩的名字,该是个活泼讨人喜欢的孩子,受到家中变故的牵连,过早的夭折。她的死去,不啻熄灭了秋言心里的最后一盏灯。从此,她不再需要歉意,她只想报复,

  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任人拿捏的妇人,她报复不了官府和无良的官吏,她只能着眼于眼前,那个答应了她保守秘密却没有做到的她曾经的密友。

  她于静中蛰伏,终于在这一天等到了属于她的时机。

  布政坊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娘子不会预料到,她一次平平无奇的回家探亲竟然改写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秋言从坊间妇人的闲谈中获悉了梁凤娘的新址,她毫不犹豫地弃家而走,在那之前,她上坟给丈夫女儿烧了一篮纸钱,坟上,她会对他们说什么?说再等一等,很快我就下来陪你们了,我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她入住神仙居,梁凤娘家斜对面的客店,她必定暗中观察了她许多时日,选择在八月十三动手,一来那日葛长山出门了,是个天赐的好时机,二来,中秋节近在眼前,她想早早的下去和阴曹地府的丈夫女儿团圆。而她的仇人,必须在这以前和丈夫儿子阴阳永隔。

  李纤凝无法洞悉那一夜里在梁家,当面对持刀闯入的秋言,梁凤娘会说什么,是否道了那句迟来的歉。不管她道不道歉,都不管用了。

  红颜脂粉,恩怨情仇,皆归黄土。

  一切了结于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

  秋高气爽,一排大雁掠过长空,天幕碧岑岑净似空镜,回想起秋言挥刀自刎前那绝命一笑,李纤凝而今才算洞悉其中的全部意义。

  坊外松柏下停着几辆牛车,李纤凝雇了其中一辆,三人乘着回去。给钱时韩杞独自付了他那份。

  “一定要这样么,秋毫无犯?”李纤凝感到可笑。

  “就是呀小韩,你怎么总见外。”

  “我不喜欢欠别人,一枚铜钱也不行。”韩杞咕哝一句,跳上牛车,一条腿荡空着,一条腿曲在胸前,双手抱着。满脸冷漠。

  李纤凝默默打量他,他跟着她出来,从头至尾,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出来干嘛。那双阴冷的眸子,趁她不注意,时不时瞭来一眼,透着算计。

  李纤凝哼了哼,“不喜欢欠别人?你欠我们李家的还少吗?”

  韩杞像是受到攻击的刺猬,全身的刺奓了起来,一瞬间恨不得扑上来生吃了李纤凝。李纤凝不禁暗笑,真是敏感又自卑呢。

  解小菲不晓得为什么突然间他们两个人就剑拔弩张了,生怕发生冲突,嚷嚷着叫车夫上路。

  青牛走起路来平稳缓慢,李纤凝尤其酷爱。看到车上放了两捆干草,放松身心躺上去,白云慢悠悠地打眼前飘过,心头无闲事,任情消磨时光,惬意事不过如此。

  解小菲给李纤凝惯的没了分寸,想也没想跟着躺下去,拽一根稻草叼嘴里,二郎腿高高翘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像小姐与衙役,倒似一对好友。

  “小姐,这次案子顺利完结,咱们是不是得庆祝一番。”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晌午,金馔楼,把大家伙儿都叫上。”

  “金馔楼,小姐破费大了。”

  “有什么关系。”

  解小菲忽想起一事,“丁霸断腿的事给县令知道了,老马和大朱担下了这个罪责,半句口风没露是小姐你的手笔,被罚了半年俸禄。”

  “刑讯逼供,最为李含章所深恶痛绝。半年俸禄是他法外开恩了。”

  “老马和大朱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小姐你看……”

  “回衙里问素馨讨,补给他们就是,难道我还能叫他们为着我的事吃亏。”语气微顿,“两个人半年的俸禄不是一笔小数目,前头说去金馔楼的事还是免了。”

  “啊?不要嘛!”解小菲撒泼打滚,“人家想要去金馔楼吃饭。”

  “请你们金馔楼吃一顿饭抵得上马朱二人半年俸禄,你是想吃饭,还是想马朱二人拿到钱,养活一家老小。”

  解小菲当然选择后者。顺便得寸进尺,“小姐可以单独请我一个人吃。”

  李纤凝弹他脑瓜蹦儿,“想的美。”

  “我不嘛不嘛,我就是要吃。”解小菲虫儿似的扭动身体,稻草被他蹭得满车飞舞,“我要吃逍遥炙,金铃炙,光明虾炙……”

  李纤凝被他撒泼打滚的无赖相逗的咯咯直笑,一脚踹他腰胯上,“我把你炙了。”

  韩杞背对他们坐着,那些对话和笑声传进他的耳朵,使他心头浮上一抹复杂难言的滋味。

  李纤凝,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第21章 盈月篇(其一)红叶簪

  白骨案的复审结果在数日后公布,推翻了长安县的判决,张豫改判无罪。御史台抓住这根小辫子,纷纷上疏弹劾韦从安。

  韦家以退为进,叮嘱韦从安上疏请辞县令一职,以赎前愆。没想到皇帝居然准了,也没费心思再选新县令,直接擢升魏斯年为长安县令。没辜负李纤凝当初的一番豪言壮语。

  李纤凝花了一天时间整理完安邑坊案的卷宗,前因后果,动机证物清楚分明。合卷后,她靠在椅背上赏了片时桂花,已是残秋,桂花差不多落尽了,树下积了一层金粒,氤氲着香气,熏的小院处处芳香。

  天色向晚,到了散衙时辰,李纤凝想着仇璋这时不一定走,把卷宗拿过去给他归档。

  李纤凝踏进廨宇,朝里望了望,“周县丞走了?”

  仇璋整理桌案,没应她。李纤凝把卷宗抛他案上,“弄好了。”

  仇璋的拿起翻了翻,“这么快?”

  “我做事不喜欢拖沓。”

  跳到桌案上坐着,“这算是你的活,我帮你做了,有什么奖励?”

  “话是这样说,若不叫你做,你怕是千百个不依。我这是成全你。”仇璋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下来,“这里是廨宇,检点些。”

  李纤凝也不恼,笑吟吟问他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仇璋说没什么打算,这就要回了。

  李纤凝捧着腮帮,“哦”了一声。

  仇璋也知道冷着她了,心里过意不去,“你呢,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吃饭,睡觉。”嫌不够凄凉,故意补上一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仇璋好笑,“谁不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李纤凝嘀嘀咕咕,“本来可以两个人……”

  仇璋摸摸她的头,“今天伯父过寿,我抽不开身,明天清晨,我早点过来陪你,好吗?”

  李纤凝抠他衣服上的描金,“那说好了,明天早点过来。”

  仇璋在她额角亲了一口,等同允诺。

  李纤凝夜里早早歇下,翌日寅时醒来,等到将近卯时也没有等来仇璋。想他必是昨夜应酬喝多了,今早起不来,也没在意,早早起了床,出去活动筋骨。

  她一向不会错过点卯,回来时正值卯正时刻,到班房转一圈,清点人数,一个没迟到,心情甚慰。回转内宅用早饭,经过县丞廨宇,进去瞧了一眼,只有周县丞一人。

  “仇县丞没来吗?”

  “仇县丞告了病假。”周县丞答。

  “生病了?昨个儿不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都怪这鬼天气,白天热夜间冷,冷热交替,人能不容易生病嘛。”

  李纤凝虚虚应付几句,出了廨宇。

  案子完结,她骤然闲下来,浑身不自在。用完饭,眼见无事可做,去班房叫上几个衙役到大街上巡逻。

  东市这几天不太平,总有泼皮闹事,李纤凝倒要看看今天是哪个倒霉蛋撞她手里。岂料是个窃贼。

  那窃贼长着一副窃贼样,獐头鼠目,一双手臂生得奇长,手指不消说,亦是纤长而灵活,与一锦袍男子错身的一刹那,那根手指一探一夹再一收,锦袍男子怀里的荷包就转移到了他手上。李纤凝眼尖,瞧个正着。

  当下命令身边的两个衙役上去按住。这两个衙役一个叫黄胖子一个叫大头菜。叫胖子的自然很胖,叫大头的头也不小,凑到一块儿十分惹眼,更别提那一身官衣了,窃贼见了哪有不怕的,没等他俩靠近,脚底抹油早已开溜。

  李纤凝自忖黄菜二人对付一个小毛贼绰绰有余,十分淡定地坐茶摊上喝茶,由着他俩去追。谁知一盏茶喝完,黄菜二人空着手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小、小姐……那小、小子跑太快,我们、我们没追上,给他跑了……”

  李纤凝打量他二人,黄胖子满脸虚汗,一条袖子来来回回在脸上擦,浸的湿淋淋。大头菜虽没淌汗,也喘得厉害,胸口起伏不定。李纤凝捏着茶杯,不可思议,“才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就喘成样子,平时都是干什么吃的?”

  黄菜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答不上来。

  李纤凝起身走。

  黄菜二人唯唯诺诺跟上,看她奔着东市外面去了,试着问,“小姐,不巡逻了?”

  “你们这般废物,巡什么逻,遇上厉害的泼皮给人家揍一顿,岂不是把衙署的脸都丢光了?”

  二人不敢吱声了。李纤却没打算放过他们,挨个数落,“黄胖子,你瞧瞧你那身肥肉,衙役的差事太清闲了是不是,叫你养出这一身膘?还有大头菜,听说你爱逛妓院,身体全被酒色掏空了吧?”

  李纤凝负手而立,腰杆儿挺得笔直,步态轻盈却不虚浮,下盘极稳。愈发衬得黄菜二人弯腰驼背,体虚无力,是两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你们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这次我非下死力整饬你们。马上回衙门,到演武场给我跑,我不叫停不许停。”

  黄菜二人见李纤凝来真的,双双面泛苦色。

  李纤凝吼他们,“愣着干嘛,现在就给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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