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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从他们二人的方向,正好将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收到眼底。

  朱澄看了两人良久,收回了视线,他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意味不明地道:“听闻杨家这个,近些时日和则玉走得挺近,他们的事情还传得不小吧,京城里头的人都知晓了,这杨水起怎么如今倒又和国公府的世子爷坐到了一处?”

  听到朱澄谈起萧吟,萧煦神色微凛,变得些许肃然,他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小情小爱的本也就没什么,若萧吟真能开了窍倒也不错,只可惜他现下一心扑在了功名上头。”

  皇太子一党同杨党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近来杨水起和萧吟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叫他心中不大爽落的。

  若是真叫萧、杨两家走到了一起,那算是什么事情?

  但现下听到萧煦此番话之后,他心稍宽了些许,也是,萧吟是何许人也,如何会看得杨水起这般的人?况且他素来正直,杨家人,更叫不可能入了他的眼。

  “也是,则玉的性子冷得很,普通胭脂俗粉自是难入他眼,况且……谁又让杨水起姓‘杨’呢,他们能有什么结果,那也真是奇怪了。” 朱澄不再说那两人了,又转了话题,道:“近些时日杨奕称病不出,你说,我们或许能借着这次机会……”

  他顿了顿,很快又继续道:“行上回张琦之事。”

  “只要北疆死些人,我们再将他们的死推去杨奕贪污,届时,即便是父皇再想要维护他,恐怕也再遮掩不下去。依我之见,就让北疆的将士苦一苦,就算是死了的话……也算他们有除杨之功。”

  想起张琦先前的计谋,萧煦神色越发紧绷。

  张琦先前提出,干脆现下趁着北疆战事吃紧之时,使些手段断了北疆的军需,抑或者是拱些火,让北疆那边再乱一些,只要这样,战事越来越乱,再拖出杨党曾行贪腐之事,将矛盾集中到杨奕一人之身,将事情闹到无法再去遮掩的地步…… 还怕杨家不倒吗。

  但事情能不能成先不说了,即便是成了又能如何,助涨了北疆鞑靼嚣张气焰,残害了大启军民,这样的事情,代价实在是太大。

  “苦一苦北疆的士兵”,这句话从朱澄口中说出来轻飘飘一句,可代价恐怕是生灵涂炭。

  萧煦劝解道:“殿下,此事,万不可。张琦死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怕只怕,杨奕那边的人已经知道此事,若再出手,恐怕只会叫他们反将一军。”

  “他们如何知晓我们的事情?”

  萧煦道:“只怕,有奸细。”

  相比较萧煦的淡定,朱澄听到这话便坐不住了,他扬声道:“奸细?!”

  萧煦道:“殿下莫急,奸细慢慢找总能找出来,但张琦的那个法子,万不能再想了,他们只怕早有了应对之策,若不留神,反倒要叫他们咬死了。”

  朱澄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左右杨奕那边有了应对之策,若再进,得不偿失,一不小心,还要背上了千古骂名。

  朱澄见想办的事情办不了,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待船靠到了岸边,便打算离开此。

  下船前,朱澄又想起来了件事情,他转身对萧煦道:“对了,祁明,你这的也是老大不小了,萧阁老还没替你相看人家不成?”

  萧煦见朱澄提起了婚事,稍显无奈,他插科打诨道:“这事,急也急不得了,就算是我想要,也不见得能有啊。”

  “祁明,你这便是自谦了,萧家大公子,求谁求不得,婉儿那里有几个相识的贵女……”

  婉儿,是皇太子妃。

  眼看朱澄是当真想要点谱,萧煦急忙掐断话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祁明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

  若真由不得萧煦自己,他又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没成婚?萧夫人如今最愁的便是萧煦的婚事,急得夜不能寐,偏萧煦一直推脱。

  见萧煦这样说,朱澄也不再勉强下去,他道:“成成成,我怕是说不动你,不说了,先走了。”

  萧煦拱手,“恭送殿下。”

  送走了朱澄之后,萧煦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他在原地默了一会,又看向了不远处湖中央的杨、杜二人。

  他们的船只还在湖上晃悠,算起来,距他们来此处,差不多已经游了半个时辰的湖了。

  萧煦抿了抿唇,只觉奇怪,他们二人是何时相识的……

  湖面上。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杨水起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坐着的杜衡说道:“杜衡,差不多得了,还不肯说?”

  眼看她是真生了气,杜衡也不再继续为难她了,他笑了笑,“其实再简单不过。”

  “你没发现吗,你爹每年这个时间都要生一段时间的病。我倒是不曾听说,这世上有什么病,能这么刚好,好巧不巧,每一年的这段日子,都会发作。这么正正好好,不像是病,倒像是……”

  “谁的忌日。”

  杨水起听到杜衡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杜衡……也不大像是个草包啊。

  杨水起也算明白,杜衡这人,恐城府极深。

  她爹同她说过,同杜衡这样的人在一起打交道,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因为,若一不留神,就要被其攻心。

  她定了定神,笑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阖家上下,活着的人凑不出一只手来,我爹走到了如今,身边死了的兄弟亲朋更是不知凡几,他重情重义,便是谁的忌日,想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你管天管地,这也要管?”

  “杜衡,我家可同你家没什么交际,你想把手伸到杨家来吗?”

  她抬眸,看向了杜衡,嘴角竟还勾起了一抹笑。

  她警告道:“你小心断手。”

  说罢,她不看杜衡是何反应,便抬声喊道:“船夫,靠岸。”

  船靠了岸后,杨水起头也没回就下了船,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杜衡。

  “还有,下次再说二哥哥坏话,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即便杨水起生得实在没什么攻击力,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两颊似还气得圆滚滚的,但那眼神却着实硬气了一会,带着同她丝毫不相符的清寒。

  待到杨水起走后,杜衡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

  “这人,怎么能这么有趣呢。”

  他这话,是切切实实发自心底所说。

  若不是方才看见了杨水起瑟瑟发抖的手,他还真当她是有几分硬气。

  合着硬了半天,全是装的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杜衡才觉得,更加有趣。

  “她究竟瞧上萧吟什么了啊。”

  实在叫人费解。

  杜衡的小厮倒没看出来杨水起的“色厉内荏”,还只当这杨水起是个脾气暴躁的大小姐,他道:“世子爷,你别管她看上萧二公子什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叫她霍霍他去,倒也不错呢。”

  杜衡瞥他一眼,眯着眼睛笑问,“不错?”

  小厮再傻也能察觉出来不对劲,缩了缩脖子就没敢继续说话。

  两人没一会也离开了这处。

第二十章

  杨水起好不容易强撑着从杜衡的视线中消失,双腿一软,就差瘫倒在了肖春身上。

  肖春知道杨水起是被吓到了,忙扶了上去,她忍不住抱怨,“这世子是想要做些什么?没见过这样不知礼的人,要不要去同公子说此事?”

  杨水起只觉杜衡这人心机深重,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光是同他说话都要费劲去应对,只怕被他寻了纰漏。

  她大口喘息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对肖春道:“现下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国公爷这几年来不像要争,同我们家也没什么交际,不是敌更不是友,暂且没必要因为杜衡这人而去烦扰哥哥。哥哥他平日里头也很忙的,便不烦他。”

  两人也没什么心思再在外头待下去了,没多久就回了家里头。

  *

  学堂里头的测验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五日,就知晓了结果。

  公布成绩前夕,萧正找来了齐峰。

  月夜之下,两人面对面坐在院中石桌上。

  萧正先行开口,他问道:“齐先生,我想知道,杨水起可曾过了您这一关?”

  他心中还有些许希冀,只期望这杨水起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才好。

  但齐峰的话确实彻底叫他死了心。

  “大人,杨水起,非等闲之人。”

  若说一开始,齐峰对杨水起的情绪,也多为讨厌,可是从此次测验之后,他确实对她改观了不少。

  萧正眉头蹙成了一团,“先生,此话何意?”

  齐峰知道萧正今日找他来是为了何事,所以还特地带上了杨水起的考卷。

  他将试卷摊到了萧正的面前,用手指了几处,道:“这杨水起,哪里是个呆子,这脑子随她哥,活泛。你看她错的这几处,难吗?也不难,若一开始我倒也以为她是真不大会,但你看看她写的‘论六国’的那一部分,便知,前面的那些,她根本就不可能写不出。为何不写?在那里把控名次成绩呢。既不叫自己掉出书院,却不又能太过显眼。”

  “你说,这人能笨吗?”

  听到齐峰这样说,萧正看起了杨水起所论之处。

  他看了许久,第一反应便是,其文笔思想全然不像是她这样的年龄所能成之论。

  若非年深岁久,经年感悟,何来此番见解?!

  这写得实在是好,好到便是让萧正一瞬间都没了对杨水起这人的不满,而去沉浸于感叹其文采。

  但萧正很快就回笼了理智,他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不能逐她出去?”

  齐峰虽受萧正所邀,也曾亲口答应萧正去设测验,可如今测验成绩都出来了,他总不能言而无信,硬是把人赶走吧。

  这样晚节不保的事情,他可不做。

  齐峰道:“答应大人的事情我已经办好,只是,若罔顾事实而背地行不公之事,恕某不从。”

  齐峰说罢起身离开。

  既都已经和萧正行了这些事,现下又说不公?

  还有什么公平与不公的。

  萧正知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强行逼迫齐峰,他也不一定能做。

  他看着杨水起的卷子想了许久,最后让人去喊来了萧吟。

  萧吟到了之后,萧正让他坐下,又将杨水起的卷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萧正道:“这是齐峰给我的,杨水起的卷子,你自己看看。”

  萧吟不明白萧正是何用意,但还是依言拿起了卷子,他越看眉头就锁得越紧,那双黑眸仿佛沾了水的墨,在月色之中,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晦暗不明。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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