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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昭狱那去处,与地狱有何区别。

  时尘安忍着眼泪看向小郑:“前朝事关重大,小郑公公不会无缘无故讲给我听,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公公尽管吩咐就是了。”

  倒是聪明,小郑默了会儿,道:“其实我也不觉得你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陛下被困在深宫中,锦衣卫没回来前,不知开明县究竟是何情景,我们才想来问问你,开明县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使如此,小郑依然对时尘安不抱任何希望,平头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都艰难,又怎么可能知道官场勾结的事,甚至于很多他们以为的事,也不过是那些官老爷有意让他们知晓,如若不然,那万民书又是从何而来?

  因此直到此刻,小郑都觉得刘福全在异想天开。

  可是,偏偏,时尘安抹了眼泪,告诉他:“麻烦公公带我去见陛下。”

  小郑坐直身子:“你不能见陛下,你有什么话大可告诉我,我再想法子转达给陛下,若让你直接见了陛下,就是在告诉陛下我向你泄露了前朝之事,我和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时尘安抿了抿唇,问道:“那陆大人该怎么办?他撑得到锦衣卫回来还他清白吗?”

  小郑一怔,道:“你认识陆大人?”

  时尘安摇摇头。

  小郑道:“那他的死活与你有何相干?他是县令,六品官员,而你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而已,见着他是要跪拜行礼的,你一个民何苦为一个官冒风险?”

  时尘安道:“你既不关心陆大人,为何还要来寻我?”

  小郑笑她天真:“我哪是为陆行舟来的,我分明是为陛下来的。陛下被那些老臣逼迫得镇日阴沉烦闷,跟前当差都苦不堪言,他知道了开明县的情形,心

  里有了数,可先行布局,等锦衣卫回来自能好好整治那些老臣了。至于陆行舟,虽然我不信这当官的真有廉洁之人,但哪怕他被冤杀也不亏,一来陛下可用他的死加罪那些不安分的京官,他也算死得其所,二来陛下肯定会给足他死后哀荣,他的子孙有福了。”

  不期然的回答让时尘安一愣,她不明白小郑为何能把人命看得如此不以为然。人命不是棋子,哪怕陆行舟死后哀荣盛极又如何?人死了就是死了,是永远

  都回不来了啊。

  时尘安抿直了唇线,不再理会小郑。

  *

  但皇帝连续三日都没有来豹房了。

  时尘安等得心焦至极,终于在第三夜坐不住了,挑了盏宫灯,袖间藏好布帛,趁着夜色往未央宫匆匆行去。

  她极少干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心里胆怯得不行,几次躲避巡逻的侍卫时都惊得背后直冒冷汗。但时尘安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该如何打听皇帝的行踪,她只是朴素地想到,人到了晚上总要回家睡觉的,因此才会趁夜来到未央宫。

  因为只有此时,她才能确保自己可以找到皇帝。

  她沿着未央宫墙根往前走,罩在纱笼里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飘摇的鬼影间渐渐膨胀倾覆上来,她忽然睁大了眼,却还未及发出声响,嘴巴便被捂住,拖进了阴暗角落。

  宫灯晃摆,让她看清了一双寒芒般的眼眸。

  那双捂住她嘴的手松了松,不过片刻,却又重新捂得死死的,蝉鸣聒噪的深幽夜色里,烛火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时尘安看不清周围的眼前,只能感受冰凉的指骨不留情地覆着她的唇,呼吸浅浅,缠在她身周。

  那声音有些清冽,恍惚间总让时尘安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她想不起来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只捂着自己的手上。

  “你来未央宫做什么?”

  时尘安发不出声音。

  “你可以点头。”那人又说,“来找人?”

  时尘安忙点头。

  “找谁?宫女,太监,小郑,刘福全,还是皇帝?”

  他是玩笑着才把皇帝加上的,却没有想原本无动于衷的时尘安在听到皇帝二字时拼命地点头,都快把他的手给摇散了。

  他一怔:“你找皇帝做什么。”

  时尘安没吭声,过了好会儿,他才想起来,道:“我现在松手,但如果你大喊大叫,我立刻拧断你的脖子。”

  时尘安把头点得如捣蒜。

  他方才缓缓把手松开,时尘安几乎畏惧地后退,贴墙而站,她不明白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为何会有来去自如的刺客,此时只盼侍卫能尽早发现他们,杀掉刺客,将她解救出去。

  “你找皇帝做什么?”

  时尘安没吭声。

  他‘哦’了声,语调上挑,像是一种戏谑:“才松开你,你就敢和我摆脾气了,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怕我拧断你的脖子。”

  时尘安的眼眶被他不留人情的话吓红了,但她仍然没有说话,他的手便装腔作势地钳住了时尘安的脖子。

  明明同在黑暗,时尘安什么都看不见,她不明白为何他还能有如此好的夜视能力。

  时尘安害怕得抽泣。

  男人道:“都被吓哭了,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时尘安小声哭道:“告诉你干什么?你是要来杀皇帝的坏人,我怎么可能帮你。”

  男人怔松,道:“你不是很讨厌皇帝,难道不想皇帝死吗?”

  时尘安道:“你死他都不会死。”

  男人彻彻底底愣住了,过了会儿,他才无奈地笑道:“别哭了,看看我是谁。”

  他重新点起了蜡烛,提灯一照,他的鬓发濡黑,长眉英挺浓密,眼眸寒如星芒,鼻梁挺如山峰,双唇薄如粉瓣,时尘安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儿,一时之间连哭泣都忘了,呆呆地看着。

  男人满意了她的反应,原本还想调侃一句怎么见到了皇帝,还不知下跪,就听时尘安用十分惋惜与同情的语气说道:“你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偏偏就做了太监了呢?我能明白你心里有怨气,但你也不能因此想杀害皇帝泄恨,从而赔进自己的一生,这多不值得。”

  皇帝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第08章

  陆行舟之案搅得皇帝心烦意乱,黄昏之后他换上太监服去了昭狱,也是为了不叫外人知晓他去见过陆行舟。

  时尘安贴着宫墙根走的身影太过鬼祟,很难不引起皇帝的注意,但是当他捂住时尘安的嘴巴时,他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接下来的发生一切不过出于无聊的捉弄,用来调解他烦闷的心情。

  ——倘若他知道会被当作太监的话,他会选择直接把时尘安扔给巡逻的侍卫。

  “我像太监吗?”皇帝颇为不满。

  他没有想到时尘安竟然认不出他,也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二人至今从未有过一次的对视,即使是他也是借着时尘安的手才认出了她。

  但时尘安因为他的话又一次提高了警戒:“你不是太监?”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刺客,惊惧又愤怒。

  皇帝默了瞬:“好吧,我确实是太监。”

  他不得不承认了这个让他郁闷不已的假身份,否则按照时尘安的死脑筋,他不怀疑她离开后,会想尽办法告诉别人皇宫里潜伏进了一个刺客,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如此节外生枝,与他的利益相违背。

  但时尘安对他的怀疑更上一楼,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想来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皇帝没办法只得把通行令牌拿出来给她看:“我奉陛下之命出宫,却不想回来时看到你鬼鬼祟祟在此游走,可是图谋不轨?”

  时尘安道:“我是来未央宫求见陛下。”

  皇帝微微挑眉,时尘安素日避他不及,怎肯无缘无故往他刀尖上撞,他拢袖压眉,轻轻嗤笑:“你的豹子死了?”

  除此之外,他当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时尘安来见他。

  “这样小的事,陛下可不会见你。”

  时尘安摇摇头,道:“我是为陆大人之事而来,你既是未央宫的公公,可否能替我向陛下通报,我知道万民请愿书的事,你这样说,他肯定愿意见我。”

  皇帝静肃一瞬,神色不辨喜怒:“小郑与你说的。”

  时尘安‘啊’了声,道:“不是,我听外头人传,偶然听到的。”

  皇帝没有被时尘安善意的谎言所欺瞒,都说伴君如伴虎,那些服侍他的下人总免不了要忖度圣心,为他排忧解难,可有时那些忖度总让他感觉冒火。

  皇帝没有立刻说话,眼睫下垂,根根分明,遮住审视的目光,游刃有余地看着惴惴不安的小宫女。

  她在担心,担心小郑会因此受拖累,但也有另一股力量,在推着她冒着被巡逻侍卫抓住的风险,去未央宫见她害怕的人。

  皇帝‘啧’了声,道:“陛下不在宫里,有事你与我说也是一样。”时尘安张口,大约是想拒绝,他制止了她,“我有没有如实向圣上转达,你问一问小郑不就知道了。”

  时尘安瞬间没了意见,她组织语言,在思索该怎样把事情经过讲清楚,皇帝道:“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时尘安一想也可以,便点了点头。

  皇帝道:“万民请愿书是真是假?”

  时尘安道:“是真的。”

  皇帝目光一紧。

  时尘安道:“但也可以说是假的。”

  皇帝道:“那百姓为何自发签下了万民请愿书?”

  时尘安道:“开明县大旱后,因有陆大人平抑粮价,又说动富商将库存米粮按平价卖出,是以起初灾情不显,只是日子久了,有富商不满,联通乡绅一起,竟然动了拿童男童女祭祀龙王祈雨的心。”

  “他们欺瞒陆大人,趁着陆大人不在开明县,着打手上门,挨家挨户搜刮童男童女,若是不想死,当以一两白银付出赎罪之钱,当时我家小妹也不幸在被抢之列,我家没有银子,阿爹也舍不得给小妹花银子,阿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妹被塞上了龙舟,龙舟往河心漂去,只等到了河心就被砸穿船底,下沉,完成献祭。”

  “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争不过抢不过那些养着家丁的乡绅,何况那些家里不用舍出幼童的人还站在岸边指指点点,谁家哭得约略利害些,就要被扣上不敬龙王的高帽,若是献祭之后还未降雨,恐怕这罪还要牵连到那些哭泣的家庭上,更何况去把孩子们抢回来。”

  “就在我们绝望之时,是陆大人乘着马飞驰回来,把孩子夺下。他被那些自私的人指着鼻子骂,乡绅与富商的家丁举起刀剑相向,不肯让他带着孩子离开,我们花了很多力气,也流了很多血才成功杀出了一条生路。”

  “但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兖州迟迟不降雨,那些人就把罪责都归咎在陆大人身上,说是他抢走了龙王的侍童,龙王发怒,再不肯给兖州降雨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说要平息龙王怒气,就得把陆大人沉舟献祭,于是才有了这份万民请愿书。”

  时尘安说完这话,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要让别人听清楚,话自然要说得简洁,但她是亲历者,是绝无可能把自己从往事之中剥离得一干二净。因此她只能拼命地忍受着恐惧与胆寒,忍着摇摇欲坠的眼泪。

  一块折叠齐整,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帕子递到了眼前,时尘安一怔,她低垂着脑袋,接过帕子,按在了眼角,帕子将泪水吸走后,也同样变得湿润。

  皇帝刚从昭狱回来,自然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当年的事远不如时尘安说得那般平静。

  河边对于幼童的争抢几乎在瞬间发展成一场械斗,几万个人执着农具器械在河边打成一团,昔日的邻居朋友在死亡的恐惧下都变成了碍眼之人,他们举着锄头互相要置对方于死地,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河水很快被染成了可怕的红色。

  即使是陆行舟那样的成年男子回忆起来,也不免战栗齿寒,何况彼时只有十三岁的时尘安。

  但她并没有讲当时她又是什么处境,她的家人是否受伤遇难,她的妹妹是否得救,趁此也博些同情。她只是想救陆行舟,因此她只告诉皇帝她妹妹也在幼童之列,以此来证明此事的真实性。

  时尘安忍着泪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与我一道进宫的还有好几个都是开明县的姑娘,她们大多也亲历了这件事,我想与她们一起写一份陈情书,说明当日的实情,公公看是否能帮上陆大人。”

  皇帝颔首:“可以。”

  他看到时尘安松了口气,还沾着泪水的鹿眼弯起,露出舒心的微笑。

  他想起他在狱中问陆行舟后不后悔,其实这话也是在问自己,他做皇帝不过两年,这两年见到的恶并不比过去少,相反,还在隐隐动摇着他的决心,让他有些迷茫。

  因此,当皇帝看着落在狱中,被同僚联手富商设计陷害背上罪名,又被一心帮护的百姓背刺的陆行舟,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心有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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