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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宁竹衣躲在树后头,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李慕之这是做什么?花了几百两银子,要青林苑的宫人去做一桩“可能会阖家杀头”的事儿?什么事儿这么可怕啊?

  她正在心底这般想着,冷不防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前头独自站着的李慕之。

  “谁在那里?”李慕之出声道。

  宁竹衣吓得动也不敢动。

  开玩笑,这种场面,她怎么能冒然现身?

  那几个与李慕之疑似勾结的贼人,都不明不白地在牢狱里服毒自尽了。而她现在撞到了李慕之给青林苑宫人塞钱的模样,要是贸然现身,恐怕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了。

  “是谁?”李慕之见她不出来,皱了皱眉,抬脚往她的方向走来。

  宁竹衣没办法,只好压低嗓音,出声道:“你,你别过来!我是这青林苑的宫女,现在衣衫不整,见不了人。”

  “青林苑的宫女?”李慕之声音微惑。

  宁竹衣藏在树后,做出抽泣的样子,道:“是呀,方才有个男子过来,像是喝醉了的模样,瞧我独自在林间,便想羞辱我。我逃了出来,但现在衣衫狼藉,实在没法见人。”

  李慕之的脚步止住了。

  “是吗?”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淡淡笑意:“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过去了。这位姑娘赶紧拾掇一下,早些回去吧。”

  宁竹衣松了口气。

  没想到李慕之竟然信了。

  “那你……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不大方便。”宁竹衣又要求道。

  “好。”李慕之很顺从地答应了她的要求,背过身去。

  宁竹衣一看他转身,立刻拔腿便跑,脚步如飞,三两下就将这片可怕的林子抛在了身后。

第19章 老虎惊魂 被别人看到,你就得娶我了呀……

  宁竹衣回席位时,面色不大对劲。李贺辰见了,便小声问:“怎么了?换双鞋子,把自己魂儿给掉了?”

  宁竹衣想起林子里的事,摇摇头,小声嘀咕:“迷了路,走错了。”

  她憋不住事,很是想把在林里遇到李慕之的事情都倒出来。但现在在宴会上,旁边都是人,她不敢这么说,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宴席上,舞姬手托蟠桃,鱼贯而入,乐声轻柔舒缓。但宁竹衣还是面色不好。李贺辰看出来了,便追着问:“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只迷了个路。”

  宁竹衣连忙胡乱搪塞:“我心情差得很呢。等会儿人散了再和你细说。”

  “怎么就心情差了?”

  见他追问不止,宁竹衣噎住了,只好临时找个借口搪塞:“那个小宫女来给我倒茶,眼光却一直往你身上跑,害得我鞋子沾了茶水。我还能心情好?”

  “原来是这样?”闻言,李贺辰的面色微微舒缓,似乎还有些小高兴。“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我哪里管得住。但你放心,我绝不看人家。”

  宁竹衣听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她方才这话,好像说得有些不合时宜。可具体哪儿不合时宜,她这个不通点墨的脑袋又想不出。

  正说着,冷不防宴席后头响起一阵尖叫声:“怎么有老虎?”

  这尖叫又锐利,又刺耳,惊得丝弦歌舞立刻便停了,宴席上的诸位宗室贵介,也不由扭头朝那声音的来源地望去。

  只见席位的最末尾,有个四十几岁的妇人,白着脸,发髻散乱,仪态全无地跌坐在地,正盯着东面的林子瑟瑟发抖。

  而那林子里呢,则有一道黄色的兽影,像被惊动的山神似的,一步步往外走出,惊得树冠上头的群鸟直往外飞。那野兽黄棕色的皮子,黑色的条纹,尾巴又粗又长。一张口,露出满嘴獠牙,任傻子都知道,是只山虎。

  一瞧见那只老虎,宴席便骚动起来。有胆小的惊声尖叫,还有些人不自觉起了身,开始往老虎相反的地方挪腾。

  “真的是老虎!”

  “青林苑里怎么会有老虎?莫非是隔壁猎场里跑进来的?”

  “皇上还在这,保护皇上!”

  宁竹衣也看到了那只老虎,脑袋瞬时一空。她虽然力气大,也学过拳法,但她可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野兽之王的对手。再加上她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老虎,人当场便呆住了。

  那老虎往外徐徐走了几步,像是忽然受了什么刺激,狂叫一声,张口就往草丛里咬去。不多时,它便抬起头,拖出一只血淋淋的兔子来。那兔子皮肉外翻,被吞掉了一只脚,另一只脚还抽搐着,一蹬一蹬的。说来也怪,那兔子那么小,血腥气却极重,一直穿到宁竹衣这边来。

  “老虎……”宁竹衣有些不敢动了,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这可真是太倒霉了!谁知道到青林苑赏个花,还会遇上老虎的?瞧这老虎的模样,还是饿坏了,想出来开个荤的!

  她跑不动腿,不会成为这个老虎的盘中餐吧?

  她正这么想着,那头的老虎忽然抬起头,两颗炯炯的眼招子倏忽地盯了过来,像是求找准了猎物似的,一下子就和宁竹衣的目光撞了个准。

  宁竹衣被老虎盯了一下,心里直道:完了。她下意识直起身来,转身就想跑;结果没看地,哐当一声,被桌子绊了个正着,人直直往地上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个人伸手捞住了她的腰,硬生生拦住了她跌坠在地的架势。“衣衣,别脚软,藏到我背后去。”李贺辰在她耳边说。

  宁竹衣心底正慌得很,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立刻言听计从,当下便往李贺辰的背后一缩,藏着脑袋,不再往外看了。

  李贺辰的后背,对她来说颇为宽阔,往她眼前一遮,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老虎也好,慌乱的人群也罢,都不见了。

  明明从前也只是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孩子,如今却出落得比她高大那么多。

  宁竹衣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舒心感。

  你看,这不是有小胖在嘛。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有他顶着!

  众多侍卫醒了神,纷纷环绕到皇上身侧,做出护卫之态。宁竹衣偷偷踮起脚,从李贺辰的肩膀上向外看了一眼,就瞥见那老虎不远不近地站在原地,嘴边还残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腿。

  就在这僵持的当口,不远处忽然传来“嗖”“嗖”两声箭矢响。下一个眨眼,那老虎的身上便扎进了两枚羽箭。

  “嗷嗷——”

  老虎吃痛,嚎叫起来,竟胡乱地朝宴席上冲去,脚步隐约能震动地面。李贺辰见状,随手抓过一个侍卫,从对方腰间拔.出刀来,也不管什么御前能不能带刀了,二话不说,就将刀横向了老虎的方向。

  硁!

  银刀亮刃,那刀光照得人面色发寒。

  先前给宁竹衣倒水的那个小宫女,惨白着脸尖叫起来:“世子殿下别去呀!会被咬的!”

  但李贺辰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专注地盯着老虎冲来的方向。

  近了,更近了!马上就到跟前了!

  李贺辰扬起刀,皱眉凝目,正欲冲上前去,却见那老虎的步子忽得慢了下来。接下来,便像是酒醉似的,忽然开始摇晃,步子也变得温温吞吞的。

  见到此景,李贺辰愣了愣,没敢松开握着刀的手,仍旧紧紧地抓着刀。银亮的刀面上,倒映出他紧皱着眉的容颜。

  只见那老虎摇晃着走了几步,身姿便停了下来,然后像是困极了似的,轰然躺倒在地,扬起一片烟尘。没一会儿,老虎便阖上眼睛,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众人不敢动弹,宴会上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寂静的外缘处传来一道儒雅的嗓音:“皇上龙体无恙吧?”

  却见李慕之缓缓从外步入,手中还擒着一张弓。

  被护卫团团围住的皇上如梦初醒,周遭的宾客也渐渐恢复了精气。皇上见到李慕之手里的弓,便问:“刚才这几枚箭,是你射的?”

  李慕之抱拳作揖:“正是在下。身处御前,本不该带有弓箭。但事发突然,便临时管青林苑的猎人借了一副弓,所幸还来得及。”

  他态度从容,不卑不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正如皎皎的日辉似的。众人看着他,不由纷纷生出赞许之声来。

  “真是好一个英勇儿郎,竟然两箭便射了一只虎。”

  “要不是有这位公子在,皇上兴许就……”

  “这是护驾有功啊!这一回,赏赐是跑不了了!”

  外头的声音嘈杂吵闹,缩在李贺辰的宁竹衣后头,心底却忽然咯噔了一下。

  先时她在那林子里,撞见了什么?

  李慕之与青林苑掌管走兽飞禽的宫人说话,给了人家二百两银子做定金。那宫人说,这是阖家杀头的买卖,二百两银子不够。

  她的后背忽然微微一寒。

  席位上,众人对李慕之十分欣赏,皇上也露出愉悦之意,言谈之间,似乎要大赏一番。但宁竹衣只觉得身上发冷,有些站不住脚。

  “衣衣,你怎么了?吓坏了?”李贺辰转过身来,忧虑地问。

  “世子,我……”正想说话,她的脚心忽然传来丝丝刺痛。这现成的理由送到嘴边,她立刻用上了。“我脚有些痛,刚才好像扭着了。你能不能,陪我出去找个大夫?”宁竹衣白着脸,小声地问。

  李贺辰一听她扭到了脚,神色也紧张了起来。他去找了豫王妃,说了两三句,便立刻要陪着宁竹衣去找青林苑里的大夫。

  “脚扭了,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背你?”李贺辰问。

  宁竹衣摇头:“那也太不像话了,男女授受不清,别人瞧见你背我,还以为我们两有那什么呢。”

  就算她现在还没参加选秀,可她也是个清白闺秀。叫男人背出去,多不像话啊。

  这样想着,宁竹衣就自己迈步往外走。可才走了一步,那钻心的痛便涌上来,让她的五官都疼得有些移位了。

  李贺辰见状,脸色微微一黑。下一刻,他二话不说,拦腰勒起宁竹衣,快步往外走去:“就算让别人看着,又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别人都看着,我就碰你了。”

  宁竹衣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别呀,被别人看到,你就得娶我了呀!”

  “怎么,嫁给我,你吃亏了?”李贺辰瞥她一眼,很不高兴的样子。旋即,他冷哼一声,脚步走得愈发快了。

第20章 木簪去向 不就是一破簪子,我再给你买……

  李贺辰用手夹着宁竹衣,朝宴席外走去。

  他的手臂长,力气也大,宁竹衣就像是只小鸡似的,被他夹在臂下,颠上颠下的。

  虽说不用自己走路很好,但宁竹衣还是有些紧张,止不住地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瞧见这副模样。

  流言猛于虎,要是让别人瞧见他俩这么亲昵,那就完蛋了。明天一起来,想必满京城都会是“洵南知府之女与王府世子有染”的消息。

  好在这一路没什么人,李贺辰带着她顺顺当当找到了御前的太医。

  太医姓孙,年过六十,留一把花白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颇有高人模样。李贺辰把宁竹衣放在庭院的石凳上,让孙太医把看:“太医,她伤着脚了。”

  孙太医上下查看一番,笑眯眯说:“是扭着了吧?不过没有淤肿,不碍事。我开一剂膏药,拿回去敷个半月,也就差不多了。”

  闻言,宁竹衣心底竟然不合时宜地一喜:“那我是不是不用学规矩了?学规矩得一直站着。”

  孙太医说:“倒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跑跳,就没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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