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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她支着头朝外看,鬼臼蹲在枝头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这边,她微微眯着眸子,倏地冲他勾手。

  鬼臼从枝头跳下来,傻愣愣的蹦到窗前,“主人。”

  姬姮打量他,虽说糙了点,但这脸勉勉强强能看。

  她伸手拍了下鬼臼。

  鬼臼抠了抠耳朵闹不懂她什么意思,只得道,“卑职今儿没干坏事。”

  委实笨的出奇。

  姬姮半沉着脸,思索着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来对他,于是她张手欲摸他的面颊。

  谁知鬼臼以为她要打他,一个瑟缩蹲到地上抱着头道,“卑职错了,卑职不应该惹主人生气!”

  姬姮五指攥成拳,闭眸又睁开,将要训斥他。

  “……殿下,”京墨搁廊下叫她。

  姬姮侧脸发青,冲鬼臼道,“赶紧滚。”

  鬼臼如蒙大赦,忙不迭跑出了院子。

  京墨微抿唇,她刚刚看的分明,姬姮是想摸他。

  “韩小姐人呢?”姬姮问道。

  京墨弯腰道,“陆总督说韩小姐病了,要等养好了身子才能送来。”

  姬姮紧皱眉。

  京墨将那株蔷薇递到她眼前,细声道,“殿下,陆总督让奴婢给您带来的,说是给您问安了。”

  那株蔷薇艳红喜人,可惜枝干被白帕子裹住,那白帕子上晕着血色,莫名有种诡异感。

  姬姮没接那枝蔷薇,寒着嗓音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京墨艰涩道,“他说晚上要陪雪贵人听戏。”

  姬姮再难忍怒火,扬手打掉那枝蔷薇,那枝干上的刺戳破了她的手指,很快流出血。

  京墨急忙用帕子揩她手,她一把挥走,咬牙切齿道,“带本宫去陆府。”

  ——

  陆韶如今的身份不同,往先的市井小宅替换成了高门大府,坐落在皇城附近,很有一个总督的气派。

  姬姮走后门进去的,丫鬟引着她入了主院,那院里栽种了很多植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跟她院里的草木很相近。

  姬姮垂着头进了陆韶屋内,屋里空荡荡的,他竟不在。

  姬姮胸中的怒气这时就像被抽空了一般,陡生出无力感。

  她端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飘着茶香,她闻得出来,是她最常喝的铁观音,但她一点也不想喝。

  她就这么坐在屋内,等到那杯茶凉透,陆韶自外边进来,弯着身站在屏风前,和她隔一段距离,他还如以前般卑下,敬声道,“让殿下久等了,臣刚刚在隔房中沐浴,出来才知道您过来。”

  姬姮双唇紧紧闭着,身子一动不动,她想发怒,想将他大骂一顿,甚至想给他两巴掌,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再将陆韶当做奴才驱使。

  她养出了一头恶狼。

  陆韶看到她手上的伤口,眸光沉沉,抬步走近她,欲给她包扎,“殿下怎么受伤了?”

  姬姮缩回手,侧过脸道,“本宫听说你要去雪贵人宫内听戏。”

  陆韶淡笑,揣着手道,“雪贵人盛情难却,臣不好推辞。”

  姬姮垂着眼沉默,良晌道,“不准去。”

  陆韶嘴边笑意蜿蜒,柔声答道,“是。”

  他轻轻捏起姬姮带伤的手指,自旁边柜子里取出伤药给她涂,“殿下便是生气,也不应该伤害自己。”

  姬姮瞥着他,“韩小姐在哪儿?”

  陆韶顿住,蓦地用纱布将细指包扎好,笑说,“韩小姐在臣的府里。”

  姬姮撤手放在膝盖上,“带本宫去见她。”

  “韩小姐在流放途中水土不服,身上起了疹子,大夫说不能见风,她屋里全部被密封住,殿下过去也不好见她,”陆韶缓缓道。

  姬姮仰起眼和他对视,“你跟杜雪荷几时勾结在了一起?”

  陆韶耸眉,“禁军现今在臣手下,臣时而出入后廷,偶尔能碰见雪贵人,臣并没有跟她勾结,只是她叫臣,臣总不能不答应。”

  姬姮点点头,微侧身道,“你把本宫说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陆韶压下眼底阴晦,回答她,“殿下说的每一句话,臣都记在心底。”

  姬姮闻着话笑出声,“本宫说的话本宫自己都记不清,难为你记得那么牢固,现在却反过来威逼本宫。”

  陆韶凝视着她的侧脸,“臣从不敢威逼殿下,是殿下不愿意要臣了。”

  姬姮眼睫抖了抖,“本宫何时说不要你了?”

  “殿下没有说,殿下做了,”陆韶道,那天后,他忐忑兴奋过,原以为这不过是玩耍时的小打小闹,却没想到她翻脸无情,他想见她,她却差人来说不用见了,他等了那么多天。

  什么都要听她的,被迫开始,被迫终结,从始至终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姬姮端起那杯凉了的茶,直接泼到地上,“你长本事了。”

  陆韶那浓长的眉舒展开来,“臣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想为殿下敬忠。”

  姬姮手一放,茶杯砸地上摔的粉碎,她那纤细的手指勾走掉在脸侧的头发,徐徐上挑眉尾,妩媚又冷漠的问他,“你要什么?”

第29章 阴鸷

  陆韶抬手想触她, 她立时别过脸,陆韶凝眸浅笑,“皇后娘娘没了, 小殿下现今由陛下亲自教导,不过是个雪贵人, 以殿下的能耐完全不用怕她,所以臣没用了是吗?”

  姬姮没吱声, 没用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会随时产生威胁,她杀不了他, 也不想他为人所用, 只能这样僵持。

  陆韶曲身蹲倒, 他才沐浴过, 湿发披散在后背, 面颊莹润,比素日束发看起来更柔和,他低眸望着她的脚尖, “殿下夜里睡得好吗?”

  “本宫睡的当然好, ”姬姮说。

  陆韶沉声笑出,“臣睡的不好。”

  姬姮垂视他,“本宫问过了, 你想要什么?”

  这语气极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依着他, 谁叫他现今是京营总督,明面上皇帝跟前人,她完全被牵制住。

  陆韶勾唇,“臣想时时伴在殿下身侧, 夜夜抱着殿下入梦。”

  姬姮伸脚踹到他胸口上,腾的站直身,“本宫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她快步踏出门,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陆韶朝后躺倒,低低笑起来,笑到后面哑了声,满面阴鸷。

  ——

  佳芙宫内,戏子甩着水袖咿咿呀呀的唱着,杜雪荷大着肚子靠在罗汉床上,嘴边磕着瓜子,跟陆韶闲说着话,“我听说陆总督是南京人,南京那边的戏自来比燕京出彩,陆总督可曾听过?”

  陆韶跟着那戏腔手打着拍子,思绪回到了幼年,他浅声说,“臣的母亲就是唱戏的,那些个戏文都刻在臣的脑子里,和娘娘宫里这些相比,也没多好听。”

  杜雪荷咯咯笑,坐于她下首的刘乾,忙不迭拍着她的背道,“娘娘可得当心着些,您现儿带着身子,大动作要注意。”

  杜雪荷推他,“刘公公也太紧张了些,我又没怎么,连笑你也管着。”

  她的嗓音柔媚,这个年纪的姑娘自来爱娇,说话做事总要人哄着。

  相比较而言,姬姮就像是异类,陆韶从没见过她撒娇,她总冷着脸,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好像怎么对她都不对。

  那戏突的就索然无味,他站起来跟杜雪荷道,“时候不早了,臣还得出去巡查,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刘乾低咳一声,对他笑道,“这大半夜的还巡查什么,不是有禁军都统吗?他是吃干饭的?”

  陆韶朝他弯腰,“陛下近些时候神思不宁,交待奴才加紧宫内巡防。”

  刘乾叹了口气,“自打陛下回京后,咱家也瞧得出他太过劳累,眼看着那头发都白了,这朝堂内外还得他操心。”

  陆韶噙着笑,“掌印最是忧心陛下。”

  刘乾拍拍他肩膀,他就悄悄走开。

  杜雪荷等他离宫了才抱怨,“我几时才能再见陛下,这肚子都快生了!”

  她摸到腹部,直接将里头的棉布拽出来砸榻上,呜呜咽咽哭的伤心,“我到哪儿生个皇子出来,父亲也不管我,你也不帮我,我死了你们才如意!”

  刘乾被她哭的锥心窝子疼,一手搂着人哄道,“不就一孩子吗?这宫里还有咱家不能摆平的事?等你临盆那天,咱家就给你变出个孩子来。”

  杜雪荷泪眼汪汪的瞅着他,“你说真的?”

  刘乾捏着帕子擦掉她的眼泪,搂住人往内室去,“咱家说的还有假,这往后你母凭子贵,陛下若是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立你为后,你是咱家的心肝宝贝肉,咱家可舍不得让你埋待。”

  佳芙宫的烛火暗了下来,陆韶杵在隆德御道旁眺望着,不见刘乾走出来,他撇唇一笑,慢步沿着后廷的御道往东巡视,直走到御书房那一片,正见姬焕被人带了出来,小脸上挂满了泪。

  他走过去温柔道,“小殿下怎么哭成这样?”

  姬焕呜着声扑到他怀里,“我不想当皇子了,父皇……”

  陆韶急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抱到外头,他小声说,“小殿下这话往后不要在人前说,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又得挨罚。”

  姬焕哭的伤心,“父皇今天骂我蠢,还说我没一点出息,就知道哭。”

  陆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陛下说的气话,他心里还是最喜欢小殿下。”

  姬焕撅着嘴道,“我再也不信这话了,父皇天天没事就盯着我背书,背错了就要打我手,我的手都快成猪蹄了!”

  他举起小手给陆韶看,那两只手确实肿的厉害,可见皇帝有多气。

  陆韶略微沉思,轻声问他,“小殿下想不想要别的先生教你?”

  姬焕眼睛一亮,脆生生答到,“想!”

  陆韶捏捏他,“但是让别的先生教,小殿下大概就不能跟陛下日日见面了。”

  姬焕两只眼笑眯成了一条线,抱着他的脖子高兴道,“那最好了!见不着父皇我就不用怕父皇骂我!”

  陆韶翘一边唇,抬手拍两下他的背,让嬷嬷带他走了。

  陆韶撇着唇活动两下肩膀,伸脚踢掉挡在路道上的石头,站到御书房前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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