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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41章 到底是谁好看鸭?……

  花笺是淡粉色的, 那几朵桃花,虽嫌稚嫩,却极有灵气。尚且来不及看信的内容, 他的目光全然被花笺给吸引走。

  宗祁忍不住猜测, 这是不是她所绘,上面传来的浅淡桃花香气,是否又是她以桃花熬汁, 而后浸染制成。

  然而想问的那个人不在近前, 令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满腔话语不知道该如何说给她听。

  勉强定了定心神,宗祁将花笺举至眼前,定睛望去, 想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尽收眼底。他缓缓在旁边的软垫上坐下,顺手拿过放在矮几上的茶盏, 温在手中汲取些暖意。

  豹奴哥哥,正月于贵府宴饮之时......

  花笺的第一行字, 就差点令他失手将茶盏打翻。

  宗祁将指腹放上去,贴着这几个字轻轻摩挲,似乎这样,就像她也在近前一般,仿佛这真是她在唤自己。

  眼中浮起少女明媚鲜妍的面庞,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他不禁想起, 她每次这般唤自己时, 似乎都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要看他听到这个称呼时的反应如何。

  难道这次也是这般?

  宗祁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

  后面的内容倒和他想的不一样,十分之正经, 正经到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的来说,是在问他那个簪子的事。时隔快一个月,她倒是终于想起了那支玫瑰青玉簪子,宗祁忍不住莞尔。

  也不知她写这封信时神态如何,是冥思苦想许久,又或是随意提笔一写?

  宗祁看完信,心中石头落地,总算有了心情半靠在凭几上,好整以暇的将花笺上的内容又看了几遍。娟秀的簪花小楷,有一处似乎还涂抹过,但已经完全被墨汁晕染,看不出原来的字迹了。

  “李征。”宗祁脸上挂着笑,看了花笺许久,方才扬声唤自己的侍从进来。

  李征是他亲卫首领,轻易不离身,就候在书房不远处,听到声音急忙进来,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宗祁将花笺反盖在桌面上,怕其被风吹跑,又拿先前装它的信封覆在上面,方道:“去帮我准备信纸,然后磨墨。”

  李征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应道:“是。”进书房前,他又用余光看了宗祁一眼,总觉得不知道为什么,郎君出宫时都还没什么表情,怎么一个人在书房里静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突然心情好成这样?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忘却这些念头,反正也跟他没甚关系,随后在书房里尽职尽责的翻找回信起要用的东西来。

  宗祁仍旧坐在外间软垫上没有离开,看着那个花笺,脸上不禁漾出更深的笑来。

  果然,他赌对了。

  她确实会亲自来问那个簪子的事情,虽然没达到想要的效果,但能收到她亲笔写的信,也算是间接的获得了想要的东西。

  “郎君,东西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磨墨?”李征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侍立在一旁,恭声问他。

  宗祁如梦初醒,点了点头,“去吧。”他起身步入里间,却并未前往书桌旁,而是去了博古架处,从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带锁的锦盒,而后将花笺放回信封,将信封放到了这个锦盒中,而后重新套上层层铜锁。

  这是蛮蛮给他写的第一封信,只有放在柜子里锁好,他才能够安心。

  李征已经将墨磨好,足以写四五封信的量,对他一叉手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宗祁坐到书桌边,凝着空白的信笺看了许久,不知如何下笔。在桌边枯坐两刻钟,天色逐渐暗下来,茫茫大地皆是一片昏黄,从窗牖中可以看到黄色也在逐渐褪去,已经到了金乌坠落的最后一刻。

  侍从在外面问要不要点灯,宗祁让人进来了。随着侍从在书房各处的动作,整个里间越来越明亮,再配合上几颗夜明珠,霎时犹如白昼。

  他愣了一会,将花笺上早就倒背如流的内容又回想了一遍,方才坚定了神色,提笔往下写去。在一堆不同用途的印章里翻找了一通,他终于找出自从来了东京,已经许久未用的那个。

  印章是黄田玉所制,上面刻着的字是小篆,简简单单的豹奴二子。他小时常用,给太后或先帝写信时都用的这个,自从来了京城,便无甚用武之地。

  想着蛮蛮今日在信中对自己的称呼,宗祁恍恍惚惚的沾了印泥,在自己名字下方按了下去。

  等他写完信出书房时,天早就完全黑了下来,书房门口挂着的两盏宫灯发出微弱的光,拉长了守在门口的几个影子。

  “郎君写完了,可要给谁送去?”李征迎上前来。

  宗祁正想应下,可话到嘴边突然又转了个弯,“等会。”想了想说:“将我库房打开。”

  李征应声而去,他的小库房就在书房里间,算一个小隔层,钥匙有两把,一把在李征那,一把在他自己手上。但他自己手上这把,现在在卧房,为图省事,只能叫李征打开了。

  库房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在赵地的东西几乎都已经搬了过来,还有他母亲的嫁妆、太后和先帝留的、或是官家赏赐,还有少许赵王给的东西。

  ——在来京之前他便猜想过,或许好几年都不会再回赵地,将东西留在那,有点招贼惦记。

  宗祁进去随意转了一圈,在放首饰那块停下脚步,一支羊脂玉簪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簪子整个做成一支梅花的形状,连簪身都透着些许嶙峋,十分之逼真。她身上先前总是有着梅花香气,若是冬日,这簪子与她正相衬。

  凝了一会,宗祁毫不犹豫的将这支羊脂玉簪放进了信封中。在库房里转了一圈,他又往信封里塞了几样东西。直到信封鼓鼓囊囊的,仿佛再塞一个东西便会立马被撑破一样,方才罢手。

  如此,总算是满意了。

  “将这封信,送去魏国公府。”宗祁顿了一下,又嘱咐道:“先前那个信封是谁送过来的,那就只能那个人接。”

  李征了然,“喏。”看来郎君是想确保能将信送到他想送的人手里,担心经过他人之手后,会生出事端来。

  想到这,李征突觉自己责任重大。

  等李征走了,宗祁方才锁好库房门,他想了一下自己写的内容,觉得没什么纰漏,用词也非常谨慎小心,且又保持了应有的礼节。非常完美,非常无缺。

  应当...大概...也许...没什么问题的吧?

  不过就算真有什么问题,这也不是他能解决的范围了,毕竟信都已经送出去了,他能怎么办?将在外还君命有所不受呢。

  想到这,宗祁暗自叹了口气,回到书桌旁开始处理公务。

  这段时日因为范阳的事,官家心情不好,他反正也没有实职,就待在家里算了。少进宫,多干活。

  **

  接到信时,苏移光刚沐浴完,正散着半干的长发,任由桑其跪坐在后面给她擦拭。虽已经到了初春,然春寒料峭,她刚从浴室出来时还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就要被乳母给按着去请郎中了。

  “十二娘,上巳那日你想梳什么发型呀?”桑其一面拿布巾擦着带水珠的秀发,一面好奇的问她。

  苏移光闭着眼,刚洗完澡的舒适感令她昏昏欲睡,听桑其问,便挑了挑眉,“随便。”

  桑其认真道:“不能随便呀,不同的发型要配不同的头饰的。”她想了想那日苏移光要穿的衣衫,兴奋问道:“百合髻好不好?或者凌虚髻,垂髫分肖髻也可以的。”

  “好。”苏移光温和的笑了笑,对此不作评价。

  这些都是她常梳的发型,不说桑其娴熟,她自己也适应。

  桑其又在念叨着哪个发髻配哪个钗环,苏移光没理会,静静地闭目养神,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正当桑其换了几条巾帕,给她把头发擦到差不多的时候,承露拿着一个信封进来。信封鼓鼓囊囊的,看着便很重,与其说是拿,不如说是捧进来的。

  ——若是拿着,指不定走一半就坏了,将里面的东西撒一地。

  “什么东西啊?”苏移光听到脚步声,睁眼看了一下,心中十分之疑惑,也燃起了些许兴趣。

  承露皱着眉说:“唔,是颍川王府送来的,说是给十二娘的回信。”她想着,原来下午写的那封信,是去了颍川王府。

  苏移光“哦”了一声,招手说:“拿过来吧。”

  但她低估了这封信的分量,只拿一只手去接的行为很失策,要不是抓的及时,差点就摔下去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会不会有所损坏。

  摸了摸头发,感觉已经没有了湿意,到了可以睡觉的程度,她便开始赶人:“你们俩个先下去睡吧,我看会书再说。”

  承露和桑其面面相觑一会,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过她的,行过礼后,脚步轻缓的退了下去。

  苏移光趴到榻上,立马将信封撕开,找了个软垫,把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这一袋子的东西掉出来后,即便是在昏暗的烛火下,仍旧仿佛蒙尘的明珠终于被人拂走落灰、常年久置无用的蜡炬突然被点燃——总而言之,就是差点闪瞎了她的狗眼。

  有一张信笺,还有四五样不同的东西,每一样看上去都非凡品

  她扫了一眼,先将这些似乎是首饰的东西拂到一旁,然后把信粗略的看了一遍。宗祁的字和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完全不同,一点也不温和内敛,而是同他原本的性格一样,锋芒毕露。他在信中说,他没有忘记那支玫瑰青玉簪子,只不过还在修补当中。

  苏移光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又接着往下看去,他说,大概二月底或三月初可以修补好,她什么时候有空去拿呢?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

  其余几日她大抵是不会出门的。

  “十二娘,已经戌正了,该睡了。”乳母在外面催她。

  苏移光无奈回道:“我知道,阿姆你先去睡,我看会书就睡了。”

  乳母的影子在窗前立了许久,见她仍旧没有要睡的迹象才离开,准备等会再来催一次,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书这么不一般呐,又不用像三郎一样做学问。唉,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有这挑灯夜读的毅力,那不得成天子门生?哦,不过要是有个天子门生的女婿,那也不错啊。”

  桑其见她声音越来越低,好奇道:“郑媪,你刚才说什么?”

  乳母吓了一跳,生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到了,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记得过一会进去看看。”没个人在旁边,她总是不放心,但又说不过那个小祖宗,只能由她去了。

  苏移光以拳抵着下巴,细细思考宗祁这番话的用意,在将信看完的时候,她忽而回想起来,在颍川王府赴宴时宗祁曾问过她,上巳节时可有空。

  她那时没有正面回答他,因为时间太过遥远,她从不许这么虚无缥缈的诺。

  那现在,他是因为时间临近,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了?

  苏移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眉眼徐徐舒展,原本微微拧起的眉心也放松开。她一举一动向来若画卷,若说先前是一副愁思图,如今便是一副美人闲坐图,姿态完完全全的放松了下来。

  看完正文,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信首和信尾,信首是规规矩矩的称呼:十二娘,而非他这段时日习惯的用语。信尾也是他的大名:宗祁。

  可印章,用的却是...豹奴。

  ......唔,答应他,也不是不行?可那日也提前约了别的同伴们,她们这些未婚的小娘子们时常一起过节。

  乳母的声音又在窗外响起,她的身影也映在了菱格上,“十二——”

  还没等她出口,苏移光忙道:“哎呀我这就睡啦!”

  本来可以好好地胡思乱想一通,却突然被乳母给打断了,苏移光将这个事姑且抛诸脑后,转而去看那几样被她暂时遗忘的珍宝。

  她是锦绣堆里养大的,只那么瞟上一眼,便能知道这些东西皆非凡品,毕竟假的和劣质的就不是这个质感。

  一支羊脂玉梅花簪、一对坠着兔子的耳坠子、一个碧玉佩、一串青金石手串,都很漂亮。但她的目光最后凝在了那一支镂金凤簪上。

  这簪子似乎在哪见过,看上去眼熟到了极致。

  将这一堆首饰单独放在一个锦盒里后,苏移光眼中浮现起些许迷茫之色。也许是在谁那里看到过类似的款式吧,毕竟这样类似的累丝技艺也不少,现在正是流行的时候呢。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先收着,有空再给宗祁就是了。

  床上的折枝牡丹纹锦被轻轻翻动,一个象牙白的身影掀开被子上床安歇。

  一夜好梦。

  上巳节来得很快,几乎没过多少时间,就已经到了近前,这段时日宗祁一直没再找过她,跟失踪似的。

  苏移光想了想,到底没有去问,或许是被公务绊住了也说不准。

  “十二娘,你看这支簪子怎么样?”桑其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苏移光睁开眼,望着铜镜中自己已经梳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垂髫分肖髻,桑其正拿着一支凤簪,举到她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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