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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那,你可曾有......嗯,可曾,有到过太子的床榻上?”晋王就在等秦婉婉的这个有字,见她已经说了出来,赶紧乘胜追击,打断她的话继续发问。这回,晋王倒是问的委婉。

  床、床榻吗?秦婉婉又回想起那日,楚更的卧榻可是够硬的,她被扔上去摔得可疼了。

  “臣、臣女怎敢在太子殿下的床榻上?臣女已经自己坐到了地上,是、是太子殿下,又把臣女扔到榻上的!”

  婉婉实在不知,此事为什么到今日才来兴师问罪,而且,还值得闹到御前。明明她记得,自己只是弄脏了太子的白色僧袍而已......她那日自己检查过,确认自己伤口的血渍并未污损了太子的卧榻啊!

  “父皇!”楚更终于睁开了双眼。

  “儿臣十年来,潜心礼佛,清心寡欲,从未有容留女子在大相国寺中留宿。与这位秦姑娘......从未与女子有过有违礼法之事。 ”他忍痛起身,走到秦婉婉跟前跪下。

  听了太子的话,婉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晋王刚才问话之事,是在暗示她与太子有染?她看见楚更背上那一道一道的血痕,鲜红夺目。原来,太子方才是真的......疼啊。

  “陛下明鉴。”知耻近乎勇。婉婉已经全然忘记了害怕,忘记了面前的人是帝王。她大声疾呼,把头磕得如同鸡啄米一般。

  “陛下,臣女出入京时,举目无亲,殿下慈悲,收留了我。只是,并未将我安顿在大相国寺中。这几个月,我都是与柳姨一同居住在山门外的农家小院中。每日山门开了,我同柳姨才入寺伺候。臣女还记得,殿下让二公子和竹青送我回秦府那日,清晨寺门未开,臣女都未入寺与殿下道别。

  若说殿下对我搂搂抱抱之类的,更是小人之心。那日,臣女被辅国公府的下人用花锄所伤,疼痛难忍,几欲倒地。太子殿下慈悲,好心搀扶我,又将我抱起,到他寝室内疗伤。臣女怕血迹污了殿下的卧榻,于是坐到地上。殿下慈悲,方才又将我抱回塌上的。若只是因此,就有人想污蔑太子与臣女有染,这个人可是该死的!”

  婉婉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陈述。

  “放肆!”婉婉这话明显就是针对自己,直指晋王想要污蔑储君。晋王情急之下,大声呵斥道。

  “事关储君和良家女子的声誉,婉婉情绪激动些,正是说明,太子与秦姑娘都问心无愧。”昭阳公主见晋王有些气急败坏,轻笑了一声。

  “即便秦姑娘问心无愧,那秦姑娘怎知,太子与其他女子是清白的?”

  “太子殿下与谁都是清白的!”晋王明显是欲加之罪,得寸进尺。秦婉婉忍不住分辨道。

  “你又如何得知?”晋王继续步步紧逼,那种压迫感让秦婉婉几乎喘不过气。

  “因为......”因为什么呢?婉婉一时也不知再如何把晋王驳倒。她看了一眼陈怀瑜,脑子中似乎飞速闪过一道光:“因为二公子曾经对我说过,太子有疾!”

  殿中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楚更恶狠狠地瞪了陈怀瑜一眼。

  陈怀瑜心里暗自叫苦,一脸懵圈。自己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个?这个秦婉婉,自己摆脱不了晋王的盘问,张嘴就来的毛病又犯了!

  “都别吵了。此事,皇后以为如何?”

  听了秦婉婉的话,皇帝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方才,婉婉的话中又牵涉到辅国公府。以这位秦姑娘与辅国公府的关系,皇帝有理由怀疑辅国公府设局栽赃。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太子。

  还有她说的,太子有疾?皇家子嗣是大事,若是储君有疾......皇帝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太子有疾的事上。

  “依臣妾看,方才这位秦姑娘,虽然最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到底前后所言多有矛盾。今日既然到了御前,也为了让二哥儿将来考虑,臣妾想,不如就让嬷嬷对秦姑娘验明正身。当场分明,总好过日后被人指指点点。”

  皇后这招实在阴险!楚更面上阴鸷得可怕,昭阳公主也着急了。

  “父皇!本朝最重女子名节。假设今日真如皇后娘娘所言,那秦姑娘日后才是真的抬不起头呢。凡事适可而止,还请父皇三思!”

  片刻的宁静,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静到婉婉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陛下。”秦婉婉难得这么严肃,只是刚才片刻的犹豫,她便已经下定决心:“臣女愿意验明正身,以证清白!”

  昭阳她们都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陈怀瑜此时忍不住动容,楚更也忍不住转身看她,见她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他偷偷将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掌心。

  这个叫秦婉婉的女子......书读得不多,但是骨气却要比许多读书人强上许多。皇帝在心里暗暗赞许。

作者有话要说:  楚更:我什么时候有疾了?

怀瑜:不关我的事啊,是你的女人现编的......

  ☆、画蛇

  “父皇,此事如今当可以分明了吧?”昭阳公主十分心疼地搂住秦婉婉的肩膀。

  她此时真是愠恼又自责!她本是有意今日请了秦婉婉进宫,没想到将她牵扯到这件事情中,还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反而是秦婉婉心里一片坦然,面容淡淡。从前听说书先生讲宫里的人勾心斗角的故事,她还觉得是多么高不可攀呢。如今看来,也跟她们乡下地方一样。从前在乡下,那些三姑六婆成天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今日说谁家的媳妇儿不检点,明儿又说哪个寡妇门前的是非。只是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也摊上了这样的事。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秦姑娘受委屈了。只是,你说太子有疾,此事是真的?”也不知是出于对儿子的关心还是出于八卦心理,皇上施施然问出了这句。

  方才晋王说什么来着?御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她只是情急之下胡乱一说,此事,婉婉还真有些心虚。

  此时,她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重重地嘴巴子,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呢?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竟然在情急之下就说出了“太子有疾”这样的话。

  她看了一眼太子,楚更重新端坐在座位上,只是闭目养神,并不看她。而一旁的陈怀瑜正在气头上,见她看过来,故意别过了脸去。

  “嗯,此事我倒是不应该问你。怀瑜......”皇上看着秦婉婉坐立不安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因为方才验身心里不痛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直接这样问话的确有些不合适。

  “姑、姑父......”听见皇帝叫他,陈怀瑜赶紧收敛了心神,躬身走到殿中。

  “你成日里与太子起居都在一处,这位秦姑娘说的,可是实情?”皇帝重新提问,说法稍微婉转了一点。

  “这......”。陈怀瑜满脸怨念地看了一眼楚更。

  太子可没有他表面看上去这么慈悲为怀,若是有损他的英名,陈怀瑜实在想不出来楚更会使出什么手段惩治自己。可若是否认的话,岂不是坐实了秦婉婉的欺君之名?

  此时反倒是皇后和晋王,一幅好整以暇,拭目以待看戏的样子,就等着他说出是或者不是。

  “秦、秦姑娘所言......非、非虚......”。陈怀瑜几乎是声音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唔......”皇帝忍不住看了看太子。这样私密的事就被这么抖搂了出来,的确......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此事就此揭过吧。不过,陈怀瑜身为太子伴读,知情不报,实属可恶。今日朕也不重罚你了,方才太子白白受了二十鞭子,你便同他一样,自行去领罚吧!”

  “姑、姑父!”陈怀瑜和陈蕾瑜不约而同的唤他。

  “这殿中哪里有姑父?称陛下!瞧瞧这一个早上,你们把朕闹腾的。”皇上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父皇,二公子领了这一顿罚,想必也得好些时日养伤了。二哥才刚刚搬回东宫,身边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侍奉,也没个细心的。儿臣瞧着,秦姑娘胆大心细又忠心,不如,父皇就让她去二哥身边伺候吧?”

  昭阳公主顺水推舟地说道。今日,她特意安排陈婉婉到昭阳阁中为太子烹膳,本也是存了将她引荐给太子的意思。只是到了御前,她便不好再征求太子和秦婉婉的意思了。

  啥?又到太子身边伺候,那今日这梁子......秦婉婉真是后悔今日入宫,这一遭,可是被昭阳公主给坑惨了。

  “嗯,还是昭阳思虑周到。朕准了。太子今日也受委屈了。既然伤重,一会儿着人把东宫的车驾驶过来,送太子回东宫吧。”

  “谢父皇!”楚更躬身致谢。

  尽管陈怀瑜的嚎叫声就在他耳边,但楚更迈出御书房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秦婉婉只好快步跟上去,忍不住回头,对着挨鞭子的陈怀瑜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是,婉婉对楚更也不敢怠慢分毫,足下的脚步亦是没有停滞。

  若说平日太子殿下的脸色只是生人勿近、冷若寒冰,那么此时便是乌云密布、风雨如晦,似乎随时都会引发一场暴风骤雨,婉婉看在眼里,心里揪着如同打鼓。

  本来还以为今日豁出去维护太子,也算立了功了。谁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虽说,是她在御前有点自作聪明了,但是她也是好心的!

  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给太子殿下惹出麻烦.....

  她思绪万千,一路不紧不慢地跟着,虽想去搀扶他,可是看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让人靠近的意思,婉婉便不敢去招惹了。

  楚更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简直随时都能把她吃了。他强忍着疼痛,好不容易走到了健德门外,只见竹青已经驾了马车在那里等候。

  东宫车驾用四匹白马,这马膘肥体键,踢脚轻盈,套上描金的马鞍,快步敲打着汉白玉石店面,发出辘辘的声响。四面框架是上好的楠木,细腻镂空的雕刻着龙凤蝙蝠等纹样,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又用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越发显得富丽堂皇。镶金嵌宝的窗牖上,月白色的绉纱遮挡了外面刺目的阳光,使车里倾泻着柔和的光线。透过纱帘,外面的一草一木皆能看得清楚。

  见竹青搀扶着楚更上了马车,秦婉婉如释重负。

  “你不自己滚进来,难道还要本宫请你?”

  婉婉依着竹青,坐在马车外头。这马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婉婉一惊。也不知道是被楚更突然说出的话吓着的,还是被这马儿惊到的。

  秦婉婉拉了拉竹青的衣角:“竹青,你有没有听见,太子殿下说话?”

  “殿下叫你进去伺候。”见楚更受了伤,又与秦婉婉一同出来,竹青猜到了三四分。也不知道秦婉婉怎么又得罪太子殿下了?别看她平日里挺神气,每回到了太子殿下面前就秒怂。

  竹青故意挥了一马鞭子,马车突然加速,婉婉一晃,差点儿掉下车去。

  “怎么?难道还想让我说第二次?”马车里再次传来楚更没好气的声音,这次倒是听得十分真切,婉婉心里没来由的又一紧。

  秦婉婉低着头,极不情愿的挪到了车厢里。之间硕大的车厢左侧整齐地码放着一排书架,一方小案上放着线装古书,另一侧则是一处可坐可躺的宽大床榻。车厢后部是一些精致的多宝储物格间,错落地摆放着茶具、摆件之类的小玩意儿。

  此时楚更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发冠,乌黑的头发就那样松散地披在肩上,遮住了他半张脸。外袍的衣带凌乱,显然也是刚刚解开的。

  “殿、殿下......”。太子极爱洁净,活得精致讲究,相识以来,婉婉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衣冠不整的样子。

  “还不过来帮忙?先替本宫换衣!”楚更强压着愠怒,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会伺候人的。

  “换、换衣?哦....哦...”。秦婉婉笨手笨脚的上前。这外袍上的盘扣怎么这么紧,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

  “真是够笨的。”楚更一脸嫌弃地在她耳边嘟囔了一句。

  秦婉婉假装没听见,伸手又去脱他的中衣。这中衣后背上都被抽得咧开了口子,那一道一道的伤口就直接裸露了出来。

  “你干什么?!”楚更一把推开她。那中衣紧贴着他的伤口,硬生生往下脱衣,牵扯得他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婉婉脚下一个趔趄,便朝着书案那边摔了过去。哐当一声,架子上的东西被她撞得散落了一地。

  “帮你换衣服啊!”婉婉也有点生气了,疼不住揉了揉摔得疼的膝盖。刚才生生磕到了桌角上,此时肯定已经青了。

  她知道太子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可是她今日也委屈得紧,心里不由得生起一团无名之火。

  “那边柜子里有剪刀,衣橱里有干净的衣服。”为了缓解伤口的疼痛,只能用剪刀把身上的这件中衣剪碎了。楚更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才意识到刚才推她,下手的确是重了点。

  “哦。”大概是方才那样脱衣服把他弄疼了。婉婉也顾不上生气,便去多宝储物格子里翻找。

  “还有帕子,在那个白瓷的瓶子里,有棒疮药膏。一并拿过来。”

  这马车不光大,东西准备得还挺齐全。婉婉坐到楚更身后,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衣服剪碎,一边对着他背上的伤口吹吹,一边用帕子替他擦拭伤口边的血渍。

  她轻轻呵出的气息虽然让人有些痒痒,但是好歹缓解了一些疼痛。楚更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只是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晶莹的汗珠、

  平时里太子殿下总是身着宽松的僧袍,看上去也有些瘦弱。待染血的中衣褪下来,婉婉才发现,其实楚更上身其实十分精壮,这副皮肉竟然比女孩子还要白皙娇嫩一些,只不过这些横七竖八的鞭痕在他的背上犹如一条条蛇吐着信子,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殿下忍一忍,奴婢先给您上药。”婉婉将染血的帕子扔在一旁,用无名指的指肚从白瓷瓶子里沾了些药膏,一点一点得涂抹上他纵横交错的伤口之上。

  她的指尖微凉,紧张的情绪让她的鼻息略略有些不稳,但给他涂药的动作却是极缓极轻,若即若离的。偶尔有一些垂在肩上的发丝从他的脊背撩过去,楚更的心底竟然冒出一丝莫名的情.欲。

作者有话要说:  求:陈怀瑜同学今日心理阴影面积......

  ☆、东宫

  “殿下这伤恐怕得好好养几日了。也不知道二公子怎么样了?”

  太子这次终于没有嫌弃自己蠢笨了。不过两个人就静静地待在车厢里,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婉婉没话找话,轻轻说了一句。

  此时她刚刚替他涂好了药,正拿起干净的中衣要给他换上。以楚更的身形,婉婉近乎要贴上去才能将衣服环住他。她的头发落在了他的颈窝里,两人的脸贴的极近。

  “你倒是很关心他,哈?”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楚更立刻黑了脸。

  说这话时,他故意在她的脖颈间重重的呵出一口气。婉婉明显感觉到了楚更身上散发出的危险信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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