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凰图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12节


  但愿,日夜煎熬着这个人的,不单是身陷囹圄的苦楚,亦有愧疚之心。

  当日若不是他走出一步错棋,何至于累得皇上与皇后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反目绝情至此。

  单融心知,皇上对沈觉,有恼恨欲杀之心,有惜才宽恕之意,更是念着与皇后的旧情,才容他活到今日。

  却不知这个执拗成痴的沈觉,是否已醒悟,皇后今时今日的处境,两年来所受的凄楚,却是被他的护主忠心所误。

  皇上这两年又何尝有过一日安然。

  殷川,始终是皇上心头,放不下的耿耿,斩不断的念念。

  当日皇后遇刺垂危的消息传来,皇上竟然等不得回宫,就飞骑赶去了殷川。

  单融也曾想劝谏,瞧着皇上那般神色,硬忍了回去,不敢劝,半个字都不敢。

  若是因他劝阻,令皇上误了一刻半刻,万一皇后不测……单融不敢做此想

  仓促之下,皇上交代单融去办的几件事,第一便是将沈觉从尘心堂接走。

  似乎皇上一听说皇后在殷川遇刺,便料到有人要将皇后的根系彻底拔除。

  急欲除去皇后的人,第一个乃是南朝裴太后。

  若刺客是南边来的,倒是不幸之幸。

  将沈觉囚在尘心堂重地,并非怕他逃走,而是为了断绝他与外间传递消息。

  皇后还在北齐,沈觉就不会逃。

  南朝权臣世家历来有蓄养私卫之风,沈家的门人死士中多有异人,本领高强,极为忠心。这两年间,尘心堂也还安分,沈家的门人想来是无计可施,投鼠忌器。

  南朝的人要防,自己人更要防。

  皇上这样日防夜范,对那个人的警戒,是越来越深了。

  尘心堂被袭之日,沈觉早已身在山中禅寺。

  御驾驻跸所在,无人敢冒犯。

  单融只叹皇上心思之缜,预事之快,更叹再无侥幸幻想,皇上与老王爷之间,艰难维系至此,终究崩塌于一夕。

  何苦,何苦。

  老王爷已到这样的年岁,尊荣无限,位极人臣,以当日举兵拥立之功,得皇上百般敬重,却越来越在朝政,乃至内务,尤其皇后废立的事上,诸多干预,一再压制着皇上,俨然已有自恃太上皇的意味。

  连首辅于相,因碍了诚王**在朝中的势力,也被老王爷忌惮,遂以养病为由告假离朝,归家休养已有些日子。照此下去,老王爷只怕要一手遮天了。

  皇上行事铁腕,心性坚忍,对臣子却不可谓不仁厚,对待这位老王爷,更是仁至义尽。朝政上的事,皇上极有分寸,对老王爷的干预压制,巧施圆融手段,尚能平衡下去。

  然而这位老王爷,视皇后为眼中钉。

  两年前的旧事,皇上至今仍介怀,叔侄间芥蒂未尝不是因此而起。

  皇后失宠之后,已远居殷川,老王爷仍明里暗里催逼着废后,皇上不置一词;更借着与南朝修好的名义,将裴太后所献的南朝美人往宫里送。皇上一个也没纳,都赐给了朝臣。老王爷若不是太过强横霸道,也该知适可而止。

  或许是皇上对小皇子宠溺非常,对后宫冷淡,对沈觉亦宽贷,显是对皇后余情犹在,竟激得不除皇后不罢休的老王爷,下了这样的狠手。

  动什么,都不能动到皇后的性命。

  刺杀,刺的是皇后的身子,也刺到皇上的心尖了。

  皇上赶去殷川数日后,传回密旨,令单融亲自将沈觉送往殷川。

  得了这个信儿,单融的心就定了,殷川那边的情势大致也就明了。

  皇后险险度过了大劫,见着皇上这样马不停蹄地赶去,也该明白了皇上的那份真心;如今再将沈觉送去殷川……单融想,再是伤够了,冷透了的心,也该有修补回暖的余地吧。

第六章

  那一碗药,已冷透了。

  商妤悄然进来看了一回,见帝后二人都睡着了,不便惊动,退了出去。

  此刻更声已迟,夜已深了,皇上还是没有醒来,就那么倚靠在凤帷间,睡了好些时候了。商妤再进来时,想着要不要唤醒他,却见昀凰已然醒了,一枕青丝被皇上的手臂压着,她也不动弹,静静仰脸看着身畔之人。

  那般眼神,令商妤心中一酸。

  昀凰看过来,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惊动。

  看他的模样,也实在疲累极了,半倚半斜着也能熟睡这许久。

  昀凰侧首看了看床尾的长方锦垫,商妤会意,取了轻轻垫放在皇帝背后,这样他能倚靠得舒适些。动作已极轻,还是惊动了,皇上睁眼醒来,目光还有些朦胧倦色,看一眼皇后,像是这才记起,自己守着她竟睡着了。

  夙夜不休地赶了这么些天,一刻不眠,是铁打的人也该累倒下了。

  “你醒来,我倒睡着了。”皇上笑着直身而起,问商妤,“什么时辰了?”

  商妤冷清清地答,“近子时,南薰殿御榻已备好了,请皇上早些移驾安歇,皇后也该服了药,安稳将息了。”

  “药呢?”

  “在温着,皇上不必挂心,妾会侍奉皇后进药。”

  “阿妤逐起人来,一点余地也不留。”皇上倒是笑了,“皇后不是还没有赶人,还赏了锦垫么。”

  他说着,回头看昀凰,目光柔软。

  那只暖垫,他留意到了。

  昀凰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南薰殿清净,陛下远到辛苦,早些安歇。”

  “南殿是客殿,皇后这是以宾客之礼待我?”他悠悠地看了一眼昀凰。

  商妤哑然,安置在南薰殿只因知道皇帝喜欢居处向阳,却未曾在主居和客居这一层上多想,竟是忽略了礼制。方要开口请罪,却见昀凰一笑答道,“陛下是一国之主,北齐一草一木都是你的,殷川偏薄之地,不属北齐疆域,客礼未必就怠慢了圣驾。”

  商妤见她虽带了丝笑意,眼里的淡薄与倨傲之色,怕是为了挽回因那只锦垫流露的关切之意,仍是,不肯对皇帝示好半分。

  “噢。”皇上点头,侧目瞧着昀凰,温然微笑,徐徐道,“你忘了,即便是在长公主封邑,北齐的皇帝也还是南秦驸马?”

  昀凰抬眸,眼底微光闪动。

  弦外之音如此咄咄——哪怕她想弃下皇后的凤冠,他却不放手驸马的身份,他与她,依然还是夫妻。

  四目相对,尚尧朗朗地一声笑了出来。

  依稀如过往,他笑起来,丰神湛澈,笑容如杏子林间的日光暖暖耀着人的眼。

  昔日鲜衣怒马的晋王,又到了眼前,仿佛岁月忽逝尚未变却旧颜色。

  对此如何不怅然,昀凰静静无言地迎上他的目光,却在他眼里看见笑容也掩不住的倦色,光采也盖不去的伤感。

  这般倦色,昀凰在镜中见过,在自己的眼里,也早有了同样的倦。

  情深知倦,痛极有悔。

  他,悔了么?

  一时间昀凰也恍惚,俩俩相望,各自忘言。

  却是商妤的语声清冷,“皇后还在养伤,身子虚弱,皇上不宜留宿。”

  尚尧看了商妤一眼,笑笑,“皇后凤体违和,朕自然要留下来照料陪伴。”

  商妤冷着脸抿了抿唇,望向昀凰。

  昀凰倚在枕上,一双眼似睁非睁,似合非合,似是默许。

  商妤蹙着眉退了下去,像是料想不到她这样轻易就软了心肠。

  凤帷深,烛影斜,一时就这么静了,只得两道影子投映在帷幔间。

  外面悄静无声,宫灯都幽微下去。

  尚尧并不作声,慢条斯理自己动手除去靴袜,脱了束发的簪,散下了头发。

  又解下腰带,脱了外袍,着中衣,拂落玉钩,卸下凤帷四垂。

  昀凰也静默着,目光隐在朦胧光影里。

  帐顶莲花宝蔓舒散四角,宽而深的床上,两人静静并头共枕,隔了一臂之距。

  肌体的温热,仍是透过衾枕暖暖传了来。

  昀凰静静想起,他的胸膛,他的臂弯,他皮肤的温度……他的身体发肤,一息一暖,她都还记得,从前那些欢好缱绻,也还记得。

  “你肯这样骗我一场,我也欢喜。”

  他的语声很低。

  传入昀凰耳中,细针似的,扎在心口,定住了心口下的跳动。

  “上一次受骗,还是少年时。”他微微笑了,“之后再不曾受过谁的骗,若是谁也不信,便谁也骗不了你。这一回上了你的当,不过是因为,我信你。”

  昀凰纹丝不动,覆在身前的双手无声无息交握,绞紧了十指。

  他捉起她的手,按在他温热坚实的胸膛上。

  她挣了一挣,发僵的手,抑不住颤抖。

  触手可觉,他的心,搏动得急促而有力。

  “早年领军征伐乌桓,沙场上刀伤箭创司空见惯。外伤若未立时致命,更凶险便是血毒攻心。乍见你昏迷不醒,只怕是这险象。然而你脉息虚弱而不急乱,苏醒及时,并非血毒攻心……什么‘了无生志’,太医编这鬼话,真不知道你华昀凰是何等人物。这世上,从不曾有一人,有一事,能让你弃绝生念……那个人不能,我亦不能。”

  心如流矢,直坠大荒。

  昀凰木然,眼前无尽黑暗罩下来。

  终究一着不慎,输尽满盘,这一盘输不起的终局,还是败了么。

  耿耿忠心如商妤,成也忠心,败也忠心。

  她从不曾违逆,只这一次擅自不遵时日,提早中止投毒,见到皇帝,便放下心来。

  商妤是怕,怕毒性日久积深,自伤成疾。

  缜密善忍如他,岂会放过半丝漏洞。

  他既看透这破绽,若再对离光一剑起疑,这盘以命相搏的棋,便可以终了于三尺白绫,一盏鸩酒了。

  刹那,如临劫海,如陷火狱,心中百千念,转掠如惊雷电闪。

  不能输,不能死。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