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我见观音多妩媚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22节


第45章 约会

  夏日午后, 雍王府园中青木苍翠、香花竞放,如石青、朱砂 、胭脂、藤黄等缤纷颜料泼洒铺陈, 入目皆是飞阁流丹、花木蓊郁的清贵风流之象, 独长乐苑与别不同, 苑内无精巧园林, 无奇花异草,有的, 是本应只出现在乡郊的一畦畦青绿菜地,在这骄阳似火的时节,纷纷开花结果。

  紫茄红椒等株株挂满, 地上躺结许多了南瓜、冬瓜,爬上菜架的黄瓜、丝瓜等菜蔬, 也生长得十分茂盛, 绽放的黄色小花,在架上迎风颤摇,有蜜蜂蝴蝶, 从旁轻轻飞过, 架下,有白鹅选在此处纳凉睡觉, 一个个肥嘟嘟的或坐或站, 将头弯插|入雪白的翅膀中,躲避艳阳亮光,也有鹅,在这金光灿灿的炎夏午后, 没有困意,为纳凉另选佳地,躲聚在池子里的一道道青翠荷叶下,惬意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长乐苑室外一片安恬之景,室内亦然,大半透窗而入的炽|热阳光,被四面垂放的湘妃竹帘所隔绝,余下从竹帘细缝渗入,落在地上,一道道光影错织,如水中藻荇交横,一方幽室,宛如水下龙宫,四周波影潋滟,冰瓮金盘里盛装的大小冰山,无声融水送凉,水晶帘轻轻曳响,随搴帘人的动作,摇映着室内深红、浅红、淡黄、皓白的蔷薇花影,清馥可人的香气,同冰山凉气,被摇转的风轮,扇散到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沁人心脾。

  原先趴在女主人榻边安睡的黑狗,因女主人起身下榻的动静苏醒,摇着尾巴,跟女主人一起穿走过水晶珠帘,来到外室,睡眼朦胧地望着女主人手持一柄亮晶晶的物事,破开一个圆乎乎的物事。

  有清新好闻的香甜气息,随着女主人的动作,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萦绕至它鼻底,知道这就是有好吃的了的黑狗,立刻困意全消地清醒过来,尾巴摇得更欢,乖乖蹲坐在一旁,将头搭在案角,眼巴巴地望着女主人的动作,热切等待着女主人的投喂。

  ……出息……

  宇文泓瞥了等喂的黑狗一眼,心中甚是瞧不上,浑然不觉此刻趴在案边的他,与这条黑狗,完完全全状态相同,一双眼睛,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观音看,看她因刚醒没多久,整个人有一种慵懒之姿,眉目微倦地低低垂着,睫如墨蝶轻闪,半边脸颊因曾枕睡的缘故,比另一边微微红些,如染胭脂,可又有哪种胭脂,能调成这般好颜色,真似室内觚中的粉白蔷薇。

  在宇文泓的注视下,慢将瓜瓤挖出的萧观音,将之放在一旁的碗内时,抬首见宇文泓正盯着她看,眸光一对上,宇文泓即偏开头去,手指着一旁的黑狗道:“我吃瓜,你啃皮!”

  “……呜呜呜呜……”黑狗“呜”声抗议,表示它也想吃甜甜的瓜肉。

  萧观音轻笑,将去皮的甜瓜慢慢切块,这第一块,自是到了宇文泓的口中,但他正吃着呢,就见萧观音拿起一块新切的,亲手递喂给欢摇尾巴的黑狗吃。

  黑狗吃得欢,而宇文泓这下,就吃得有点干了,他干巴巴地嚼了两下口中的瓜,见喂完狗的萧观音看了过来,并问他道:“甜吗?”

  宇文泓闷声不答,萧观音只当他是忙着吃瓜、没空答她,自执果叉,叉了一小块甜瓜,送入口中,觉嚼来口齿生津、十分香甜,便想再摘几只,送给升平公主享用,当作今晨升平公主送她蔷薇的回礼。

  但,传来的侍女应声去菜地里寻摘了,回来却报说,其余甜瓜,好似都还没熟透,萧观音想了想,便让侍女改摘些其他成熟的菜蔬,送去公主夫妇的云蔚苑厨房中。

  室外奉命的侍女,一下下地采摘菜蔬,左手一根茄,右手一把菜,动作麻利,“唰唰”直采,室内默默望着的宇文泓,随之一下下地“咔擦”啃瓜,在看到侍女摘满一篮后,还要再摘时,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够了!”

  萧观音走出门外,看了菜篮子一眼,见已满满当当的了,便让侍女送去云蔚苑,这篮菜蔬,虽奉命直接送进了云蔚苑厨房,但二公子夫妇有物相赠,云蔚苑内侍从,自是要禀告给主子听的,这事经侍传入两位主子耳中时,升平公主正轻摇罗扇、漫想心事,一时还没听清侍从在报说什么,而世子殿下,则闻声暂停抚琴,让人把那菜篮提来,饶有兴致地一一翻看着。

  轻摇的罗扇,在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扇,心神恍惚的升平公主,静静望着不远处看菜的丈夫宇文清,连日来萦绕在她心中的怪异感,不但始终挥之不去,且还愈来愈浓。

  夫妻四年,她也算是了解宇文清的性情了,不管是他在人前刻意营造的,还是他骨子里真正的,她都了如指掌,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让她越发感觉,宇文清近来似是有些不对,不仅仅是在女色上,还有其他。

  自从认清宇文清的本性后,她与她这丈夫的关系,就算名存实亡,不再有何行房之事,这次回来长住云蔚苑,也另居别室,并不同房,宇文清这样的慕色之人,怎会在这等事上,亏待自己,自应另有娇妾美婢服侍,一如从前,可她这段时间冷眼看来,宇文清竟似在女色上淡了,他的那几个娇美妾室,近来被冷落地面现愁怨,不再似从前,日日如香嫩娇花鲜妍滋润得很。

  ……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淡应是不可能真淡下来的,难道宇文清在外另有新欢?可依他地位与性情,喜欢纳了就是,她这公主,不是盛世皇朝的金枝玉叶,而是宇文家滔天权柄下的傀儡,拦不住她这驸马爷寻欢作乐,宇文清为何不如此做?难道那女子已为人妇,是他某个属下的妻妾,他在外与之偷情暗好不成?

  升平公主这般想了一瞬,只觉恶寒,但寒了一瞬,又觉依宇文清之慕色风流,不是没有这可能,她眸光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宇文清,这般想着的同时,心中的疑虑,不淡反深。

  依宇文清这性子,就算在外有“野花”可采,“家花”也不会半点不碰,怎会像近来这么反常呢……升平公主低头吃了一口冰酪,漫想着心中的疑惑时,又有侍从来报,道是什么来自淮阳的张大夫到了。

  升平公主是一头雾水,抬首看向宇文清,听他含笑解释道:“这是我为二弟找来治病的大夫,既到了,就领他去给二弟瞧瞧吧。”

  说着就起身领那挎着药箱的大夫走了,升平公主人在云蔚苑内又坐了一阵儿,心事是越想越乱,理不出个头绪,便想着也去长乐苑看看,顺便寻弟妹说说话,她这般慢慢悠悠地走到长乐苑大门附近,人还没跨进去,就见她那傻二弟风一般地跑了出来,肩上还跟扛小鸡似的,扛着那个头发霜白、身体瘦弱的张大夫,后面,宇文清、一众侍从等急追在后,就连向来行止娴静的弟妹萧观音,都手褰长裙,急急地跟跑了出来,朝奔得飞快的傻二弟追去了。

  嫁入宇文家四年,升平公主也不是第一次见傻二弟干傻事了,见弟妹跑远了,想来依傻二弟的傻劲儿,一时半会儿,她也回不来长乐苑了,便边在心内替萧观音感叹这糟心婚事,边摇着扇子,依原路回云蔚苑了。

  那厢,一见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就怒发冲冠,将老大夫跟小鸡似的提溜扛起,说要扔出雍王府的宇文二公子,还在一路狂奔着,他这般脚下飞快不停,一个转角正与人迎面撞上。

  雍王宇文焘见若不是随侍眼疾手快、挡在前面,这会儿同一白发老头一起躺地的,就是他和夫人了,登时怒目圆睁,厉声骂道:“浑小子又做什么?!”

  宇文二公子手指着地上疼得“哎哟”、爬不起来的白发老头道:“坏家伙,拿针扎我,丢出去!!”

  急跑赶来的宇文清,及时向父王母妃揖礼解释道:“这是儿子为二弟找的大夫。”

  宇文焘听后脸色更冷,瞪着傻儿子道:“有病就治,胡闹什么?!”

  宇文二公子气呼呼,“我没病,只是不太聪明!”

  “在我宇文家,不够聪明就是病”,宇文焘骂了这一句后,见傻儿子低着头嘀嘀咕咕什么“凶巴巴,不喜欢”,登时更怒,大骂一声,“老子难道喜欢你个狗儿子!!”

  雍王妃与宇文清,一左一右,都忙劝宇文焘息怒,宇文焘看着眼前像只愣头鹅的傻儿子,似仍是怒气难平,忍耐半晌,咬着牙吩咐道:“去把他那些鹅,都给我炖了!”

  宇文二公子一听急了,伸直脖颈,头如大鹅昂起,“要炖先炖我!”

  这下宇文焘更怒,手也高高扬起时,又听绣履声急,并清柔女音急呼,“父王息怒”,是萧观音匆匆赶至,急忙跑近前来,替她的傻夫君求情。

  高高扬起的手,终在女子恳求的目光下,垂落下来,雍王妃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轻抚着丈夫宇文焘的后背,助他顺气道:“泓儿就这性子,你同他较什么真,快别动气了,万一伤着身体就不好了。”

  宇文清、萧观音亦在旁帮劝,宇文焘似在众人劝说下,渐渐平息了怒气,在冷瞪傻儿子片刻后,好像懒怠再多看他一眼,直接挥挥手道:“滚滚滚。”

  “滚就滚!”

  宇文二公子也不矫情,说滚就滚,大步流星地沿来路返回,等萧观音与宇文清等人,走追回长乐苑时,他已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萧观音无奈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会儿,回身见世子殿下因方才这场闹剧,面上都跑出了汗来了,忙命侍女打水捧巾送来,又让莺儿端来凉茶。

  替夫君感到抱歉的她,向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净面擦手的世子殿下,表示歉意,宇文清闻言摆摆手道:“弟妹不必如此,回回我替二弟找大夫,总要多少闹出点事来的,今日这也不算什么。”

  他同萧观音说了会儿宇文泓从前的“壮举”,又将话题转到箜篌曲《相思引》上,笑对萧观音道:“不瞒弟妹说,我最近,也在试续此曲,只不过因用的是七弦琴,续时总觉味道不对,有在想着要不要试学箜篌,不知弟妹这里,可有学奏箜篌的乐书?”

  萧观音听宇文清这样说,便携侍女入内找书,大约用半柱香时间,找了三四本由浅至深的箜篌乐书,拿与宇文清,并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几本书里面,许多空白地方,都被我从前学奏箜篌时,写记了不少当时的想法,大哥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杂乱。”

  “怎会?!”宇文清含笑对萧观音道,“有弟妹从前的心得,我定能从书中获益良多,在学奏箜篌一事上,也可事半功倍了。”

  他道谢接过乐书,在与萧观音又闲聊一阵箜篌相关后,起身离去,原本他心内打算,是以箜篌曲《相思引》为引,与萧观音这般畅聊乐理,借书还书,有来有回地,慢慢拉近距离,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回到云蔚苑书房的宇文清,翻看借来的箜篌乐书没一会儿,便手中一顿,目光定住。

  乐书书页之中,夹着一张小小的冰裂梅花笺,笺面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上以秾纤折中、清淡雅致的簪花小楷,书就十二小字:“今夜亥正,澹月榭见,不见不散。”

第46章 赴约

  送走了世子殿下, 再回室内时,通往内间寝房的门, 依然是紧紧闭锁着, 怎么叩, 都没有人应声开门的。

  沉璧、承安等伺候二公子多年的长乐苑旧仆, 已直接建议夫人命人强行撞门了,萧观音想了想, 忆起寝房有间后窗,似是没有在内上拴,是虚虚掩着的, 便让人端了一碗樱桃冰酪来,接过后, 捧碗走至寝房那间后窗处, 伸手拉了一下,见果然轻轻松松地拉开了,且从这扇开窗看去, 正好可见宇文泓盘腿坐在地面茵席上, 听到窗响动静,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萧观音将手中那碗樱桃冰酪, 捧与宇文泓看, 浅笑着对他道:“是刚浇的冰乳酪,这会儿吃最好了,过会儿就没这么爽口沁凉了。”

  ……拿吃的来引他,当他宇文泓是狗吗?

  宇文泓坐定不动, 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萧观音,看她还有什么招儿。

  她好像没有什么招了,见用樱桃冰酪唤他唤不过来,无奈地静伫窗后片刻后,将那水晶碗放在了窗台处,而后一手褰着裙裾,一手扶着窗框,似是想跳窗进来。

  宇文泓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看她整个人沐在明光中,衣裙发丝皆浮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辉,在风中轻徐地摇颤着,如常飘逸,而攀窗欲跳的动作,却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生涩笨拙,一看就是人生中第一次试着跳窗,不得其法,笨笨地弄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双脚踩在了窗台上。

  ……笨女人……

  宇文泓在心中这样想着,看她已经准备往下跳了,一脚却正踩压在自己的前裙摆上,不由脑弦儿猝然一绷,忙起身奔前伸出双臂,并在心中又重重地叹了一声:笨女人!!

  踩着前裙摆往下跳的萧观音,正跌在伸臂接来的宇文泓怀里,宇文泓抱接住她摔在地上,不仅拿自己做了“肉垫”,这笨女人硬邦邦的头,还好巧不巧,正砸在他的脑门处,让他脑中一下子嗡嗡直响。

  浑身酸痛的宇文泓,坐起身来揉脑门,看萧观音也坐在一边怔怔地揉她自己的,好像比他还要晕乎很多的样子。

  ……行吧,看来他的头,要比她的硬……

  宇文泓看她揉了一会儿后,醒过神来了,面上浮起几分羞腼,“还是第一次跳窗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说了这一句后,向他道谢,又从窗台处,端来那碗樱桃冰酪,柔声劝他道:“快趁凉吃吧,清甜解暑,滋味很好的。”

  ……他刚刚救接了她一次,她自然是要赠谢礼的……

  找到理由来接受萧观音“示好”的宇文泓,伸手接过这碗冰酪,慢慢舀吃,萧观音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和声问他道:“为什么怕针灸啊?”

  她的夫君奇奇怪怪地看她,“你上次被针扎了下手,都流血了,难道还不觉得针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吗?”

  萧观音道:“针灸是治病,和被绣花针扎,是不一样的。”

  宇文泓不语,只是手持金柄玉勺,慢慢搅着碗中鲜红的樱桃酥酪。

  樱桃颜色红艳,就似鲜血一般,在摔马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最后所见,就是这样的血色,那是他自己的血,从后脑汩汩流出,浸透了他的发衣,溢到了他的眼前。

  在昏迷的日日夜夜里,他便沉沦在这样的暗红血色里,无法判断是何人害他,只知危险无处不在,只知他伤重至此,根本无法躲避幕后之人随时可至的暗害,只知那幕后之人,也许远不止一个,于是,当他神智渐渐清醒时,都不敢立刻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让自己在他人眼中,仍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将死之人,没有丝毫必要继续对他暗行歹事。

  当一众“亲人”围在他的榻旁“关心”探看,当大夫将尖细的银针,扎入了他剧痛连心的指尖时,他仍是只能一动不动,“昏迷不醒”,直至在心内想定主意,暂自毁未来,以求保命。于是当他终于“苏醒”时,宇文二公子因伤心智全失,患上呆病,同如小儿,常因痴笨憨愚,激怒他的父王,极遭雍王厌弃,挡不了任何人的路,对这世上任何人,都构不成半丝威胁。

  本应清甜可口的樱桃酥酪,因他想起旧事,吃在口中,也似没什么味道,宇文泓如同嚼蜡般嚼了会儿,问身边女子道:“你也觉得我有病要治吗?”

  萧观音静默片刻,问宇文泓道:“你现在过得高兴吗?”

  一双澄净的剪水清眸,全然地映着身前的年轻男子,宇文泓也不知是在看她的眸子,还是在看她眸中小小的自己,静默一阵,近乎夸张地“开心”嚷道:“那当然,我高兴得很,我现在每天这样过,快活地不得了!神仙日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病与不病,治与不治,也没有什么要紧,你现在觉得高兴,这事便可先放放,若哪日因此觉得不开心了,再提这事也可”,女子盈盈望他,嗓音轻柔,“我想,旁人担不了宇文泓的喜怒哀乐,宇文泓如何活,也许,最该由宇文泓自己来决定,你自己心里高兴,最重要了。”

  ……不知为何,听她这样柔声说着,看她这般静静望他,口中无味的樱桃果肉,似略略变甜了些……

  宇文泓心神一恍,匆匆低下头去,他专注于手中捧着的樱桃冰酪碗,大口大口地舀吃,不再和萧观音扯东扯西,也不抬头看她,可不看是不看了,眼前却还总浮现起她的盈盈笑影,耳边也总响起她的甜言蜜语,一声又一声的,像生了翅膀,不断地往他心里飞钻。

  宇文泓几是确定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子萧观音,是在“温水煮青蛙”,不,不仅仅是温水,几是沸水了,不然为何他的双颊,会在此时,微微发烫……

  ……他会被萧观音“沸煮”了吗?

  ……当然不会!以他心志之坚,怎会为一小女子所移?!

  宇文泓看向大敞的后窗,看阳光金灿灿地照洒在地上,心中了然了自己身心微燥、双颊发烫的因由,再一次心道:笨女人!大夏天都不知关窗!

  他欲起身阖窗,但尚未站起,一只纤柔的手,即已伸了过来,执着一方软帕,擦上了他微浮汗意的面庞。

  ……又又又开始“煮”上了……

  宇文泓在心中这般叫嚣着,身体却僵着不动,由着萧观音执帕的手,在他面上轻轻柔柔地擦着。

  ……其实,任她“煮”一“煮”也没关系,反正他心志坚定,不会被“煮透”的……

  终是没有起身,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日光西移,渐将落地的两道人影,越拖越长,融在一处,暮光透窗披拂在他们的身上,四周地面落满了门窗的花纹落影,万字福蝠,石榴缠枝,寓意子孙万代,福寿绵长。

  暮光消隐、夜幕降临时,自长乐苑归来,便一直待在云蔚苑书房内的宇文清,仍没有出门半步,他凭几倚坐在书案之后,一手拿着箜篌乐书,一手执着那张冰裂梅花笺,心内始终在惊喜与惊疑之间,摇摆不定。

  因曾见过萧观音的书法,她的字,他是有印象的,这张梅花笺上的簪花小楷,很似她的笔迹,一向谨慎的他,不敢托大于自己的记性,在觉得相似后,又将这笺上的十二小字,照着箜篌乐书上萧观音留下的笔记,一一进行了比照,发现笺上每一字、每一画的运笔力道,都与萧观音本人字迹无误,这笺出自萧观音之手的可能性,可说是九成九了。

  纵是九成九,性情谨慎的宇文清,也不会忘了那一分的可能——有人极擅模仿萧观音的字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是萧观音相约?还是有人故意生事?

  窗外夜色愈浓,宇文清心中那最后一分的疑虑,也始终飘萦不散,渐,将近亥正,派去长乐苑附近探看的心腹侍从,回来报说:“长乐公夫人离开了长乐苑,身边只带着一名侍女。”

  宇文清心中涌起惊喜,强行抑住,追着问道:“是去的哪个方向?”

  侍从回道:“夫人携侍往西边去了,小人只看到夫人绕过清音亭,转过浣芳池,一路向西,后面夫人身影远了,小人因想着回来禀报,没有追看,便不知了。”

  ……绕过清音亭,转过浣芳池,一路向西……去往澹月榭,便正应如此走!

  ……难道萧观音记起了那夜澹月榭之事,故有此约?!

  心腹侍从的探报与难以抑制的惊喜,终将宇文清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冲淡,他沉思片刻,最终决定应约而去,临出门前,甚还整理了下仪容,如此趁夜来到澹月榭,见月色下榭门微敞,榭内暗淡无光,未点明灯。

  宇文清缓缓推门而入,通过轻薄透窗的淡淡月色,隐约可见榭内帘幕飘飘,一女子,正跪坐凭窗,面对榭外一池溶月的涟涟碧水,背影清纤窈窕,如绸乌发以白玉簪松松挽就,身上一袭缕银素纱长裙,宛若月色流淌在地,萦有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

  一时,竟似有些近情情怯了……

  缓步而入的宇文清,在离她身后数步止住,心思正似榭内光线晦暗不明,竟有几分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不住地浮起忐忑之感,她要和他说什么,他该与她说什么,他要如何向她解释那夜的举止,她又会对那夜之事有何反应,对他宇文清这人,是何看法……

  娴熟的玲珑说辞,在这一刻,好像通通不管用了,他宇文清,好似成了个笨口拙舌之人,堂堂雍王世子殿下,正在这月色淡蒙的幽榭中,结舌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时,忽听榭外脚步声近,并明亮灯光,与笑唤之声:“柳姬!”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