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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五殿下奉旨前望济南巡视,去了不过月余,而这段时日,妹妹分明之前在书信中跟爹爹说你在大理,可就我所知,你在五殿下落脚之后也便到了济南,这速度之快,妹妹可别说是郑姨娘没有提前告诉你消息。”阮熙言罢,提裙边落座。

“你……”阮音瞪着一双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说“你怎么知道?你监视五殿下?!”

阮熙在石桌上重重一拍,呵斥道,“混帐东西!这等话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看我不让人缝了它!”

阮音被吓的脚上一紧,接着又高声说,“你不用说这些来吓唬我!这是丞相府,就是传出去也是你蓄意为之!殿下已经与我有了婚约,我希望姐姐离你这未来的妹夫远一些!不要叫人说了闲话去!”

“二小姐这话就是错了吧!你可是在明知五殿下是你姐夫的情况下,还出手勾引的!”巧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家小姐教养极好,就是被气极了,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可这阮音却是什么都能说出来!

“混帐丫头!”阮音见一个丫鬟都跟她顶嘴,气的直接甩了巧玉一巴掌,她这手可是不轻,这一下就把巧玉的嘴角打破了。见巧玉倒在地上,阮音冷笑道,“叫你踩低捧高!这一巴掌给你个记性!”

阮熙当即便站起身来,眉头紧锁,巧玉乃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在这府里还没人打过她,眼见巧玉的嘴角流下血,阮熙怒视向阮音,一张精致的脸紧绷着,威严十足,“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踩底捧高在我面前你都说的出来,你是置丞相府的家教于何地?!”

“不用你教训我!我若有错,自然有我娘教训,有爹教训!你这样两面三刀的才是没家教!”阮音已经口不择言,心里越发的痛快了,突然笑出声来,说道,“我怎么就忘了!你娘死的早,谁知道是不是和你那个……”

“音音!!”郑氏带着丫鬟一路小跑赶过来,却还是来晚一步,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她这宝贝女儿是在说什么啊!“不可再胡言乱语!快跟娘走!”现在只希望能把人带走才是好的,夫人的事早在府里不允许再提,这么些年了,即使是丞相都刻意的略过这一点,今日却被重提,还是在阮熙面前!

蓝芝扶着阮熙,生怕她倒下来,院子里鸦雀无声,下人们都自觉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就在郑氏拉着阮音往外走时,阮音仍在口出狂言,“娘你怕什么!你现在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她不叫你娘就算了,还敢这么对我!简直是混帐!”

“别说了别说了。”郑氏几次把手放在阮音的嘴上,想堵住她这张嘴,都被她躲开了。

阮熙脸色难看,胸口剧烈的起伏的,对着下人说,“去把二小姐请回来。”

几个家丁没有半点犹豫,冲过去便将阮音拽了回来,郑氏眼见女儿被拉了回去,哪能自己走,赶紧也跟着回来了。

“跪下。”阮熙站在亭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阮音,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

阮音嗤笑一声,“你是疯了吧?你叫我跪你?”

“请家法。”阮熙轻声说。

“是!”巧玉也顾不上已经肿起来的脸,接了话脚下快步离开,路过阮音身边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阮音这会安静了下来,“你,你敢对我用家法?”

郑氏不敢让阮音再说混帐的话,一把拽过她,柔声说,“音音这话确实说的过分了,我这就把她拉回去好好教训,再罚她跪一个月的祠堂,大姑娘你说这可好?”

“郑姨娘。”阮熙开口,冷漠的看向她,“此番你宝贝女儿说的话,便是你也兜不住,快些让开,不要妨碍我执行家法!”

这时管家得知了消息,也跟着巧玉一同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五寸厚的戒尺,外面涂的是朱红的颜色。管家将戒尺双手递交给阮熙。

此时阮音方才惊醒过来,原来阮熙是来真的,她这才惊慌起来,身子不断向后撤,接着便猛的向后跑去,那几个家丁哪容的了她跑,几下就把她按跪在地上,阮音立刻喊叫起来,“你不能打我!我要告诉爹!”

“好啊!”阮熙慢步走了过来,“就是你不告诉爹,我也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他老人家,让他来评断一下,是我错还是你错!”

阮音被按着抬出双手,终于是怕了,一双眼睛快要冒出泪来,直向郑氏求救,郑氏也不忍女儿受这等苦,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终究是个妾氏!

阮熙伸手在阮音那双小手上摸了一下,“你可挺住了!”说罢毫不留情的一下打下去,整个院子里立刻响起阮音的哀号,凄惨无比。

再看阮音的手,已经肿起一寸,阮熙不再心慈手软,接连打下去,惨叫声不止,郑氏在旁边看的几乎晕过去,只打了五下她就已经有些腿软,这三十下要是完,恐怕阮音这手也是废了啊!

“阮熙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自己没有能耐留不住殿下的心,此番就来迁怒于我!我定不会放过你!”阮音哀号间不忘诋毁人,手心已经冒出了心。

郑氏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去去抓阮熙的手,“大姑娘万万不可再打了!即便音音言语上冒犯了你,可她终究是未来的五皇子的侧妃,这双手也是要绣花的!”

阮熙被她拽着,使劲的甩了两下,将郑氏甩开,再看那双流血的手,只说,“叫的这般难听,将她的嘴捂上。”

说罢婆子立刻上前,死死的捂住阮音的嘴,叫她发不出声音来,阮熙见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哼笑一声,“既然郑姨娘给你求情,我又不得不给皇家留颜面,送过去一个残废的侧妃终究是不好的,剩下的十戒尺就让你的皮肉受些苦吧。”

而这手上的戒尺直接拍在阮音的身上,十下足够她几天不能惹她的麻烦,再她眼前放肆!待她执行完家法,阮音也是瘫坐在郑氏怀中,一脸的汗水。

阮熙握着戒尺说道,“今日之事,我要你们引以为戒!不要以为我爹几年都没再提起此事,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下人们纷纷跪下称是,郑氏赶紧带着女儿去请大夫,此事也算是到底作罢,阮熙紧握着戒尺却没有放下来。

巧玉这才发现有血从她的手上流下来,赶忙去拉阮熙的手,“小姐!你受伤了,快随奴婢去上药!”

阮熙只觉头昏脑胀,难受不已,她下手虽狠,可她这手比起阮音更是娇弱,三十下,她是在打阮音,也不是让她自己受尽苦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无疑不是在告诉她,她的失败,原本她以为是阮音的巧嘴让五皇子贪恋,而今日才知,阻隔她的,绝非一个阮音而已,恰恰是当下的宫廷,她身在此中,便不可脱身……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叫大夫!快去!”巧玉见阮熙突然身子一斜晕了过去,眼泪吓的都流了出来。

在脑海中一片混沌之时,她突然醒悟到,既是如此,她嫁不了最爱的,她便要嫁个最好的!

  ☆、第4章 聘书

从五皇子退婚,在人前温婉大度,滴水不漏的阮熙,最终还是病了,这一病,便在床榻上躺了十天,人也更加消瘦,细腰更是盈盈一握。

太后知道后,连夜派了御医来丞相府给阮熙看诊,又送来了身边的张麽麽贴身照料,张麽麽可是太后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人,身份不一般,可见太后对阮熙的疼爱。

阮熙躺在床上,人还昏迷着,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还是初入宫里的小女孩,扎着两只辫子,那天她方得了太后的赏赐,是块砚台,听说是外面供来的,难得的好东西。阮熙一看这砚台就挪不开眼睛了,她记起李琰那块砚已经见了底,若是能用上这块,想来字能写的更好些。

太后见她喜欢,也就赏给了她,她立刻捧着砚台跑去了李琰的庭院,那时五皇子的母妃还是个位份不高的,连她自己的吃穿用度都顾不过来,能帮衬李琰的就更少,平日里阮熙不用侍奉太后的时候,便来这边陪着李琰,宫里的奴才们各个都是几个心眼儿的,见李琰不得势,自然哪哪都少他的。

阮熙就去帮他争,去帮他抢,冬日里炭火给的少了,她也不顾其他,去跟宫中管事的太监要,被推了个前趴,也不哭不喊,站起来继续要,倔强的样子差点没把管事的太监气死,最后竟拧不过她,也就给了。

这一来二去,宫中管用度的管事太监麽麽们是都认识了她,慢慢的也就不再克扣五皇子的东西,对她也喜爱起来,毕竟这么倔的,她们是真见着了一个,原本以为这难缠的丫头是五皇子身边的宫女,后来才得知是太后的人,也吓了一跳,更加不敢怠慢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来,那个倔强耿直的女孩早已蜕变的圆滑起来,掩盖棱角,言辞得体,真正的贵气十足。

那些年她总是喜欢坐在书房门口一边绣花一边看李琰练字,因着李琰的字写的极漂亮,阮熙还跟着临摹过一段时间,倒是非常的相似,她学会之后,也就罢了。

在李琰那的时候,她时常能发现有人在偷看她,只是等她再去细看的时候,那人又消失了,她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一天让她逮着机会,把那人扑倒在地上。

两张稚嫩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那是一个长的极为漂亮的少年,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颜色红润,一双黑亮的眼睛能印出她来。

阮熙没见过长的如此好看的男人,一时竟看的忘了起身,直到那少年咳嗽起来,她才红着脸惊慌的起身,方察觉他脸色异常,似是有病在身。

本来有许多疑问想要问个清楚,可远处有宫人急忙的来这边跑,阮熙也只问出了一句你是谁,他答,七皇子。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她知道他的话是假的,因她认识七皇子,那活泼喜闹的男孩,可比她还少一岁呢。

当年的惊鸿一眼,并未让阮熙怦然心动,却也记住了这个少年,后来边境来犯,大军出征,她随太后,皇上站在城门上送将士,她一眼就瞧见了骑马走在最前方,身穿铠甲,一身雪白的他,原来他竟是皇帝的亲弟弟,睿王李恪。

阮熙睁开眼睛,不知怎就想起了睿王,实则她与李恪唯一说过的话,便是那句假话。

“姑娘醒了?可是想吃些什么?”张麽麽尽忠职守的的守着她,拿了块苹果喂给阮熙,正巧她有些口渴,也就含进了嘴里,丝丝甜意让她有些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劳烦麽麽了,让您特意出宫来。”阮熙想要起身,却被张麽麽赶忙拉住了。

张麽麽将被子给她盖好,说,“姑娘快别说这些,你能快些好起来,才不枉太后娘娘的苦心。”

“让太后老人家为我费心了。”

张麽麽看了看阮熙的脸色,有些疼惜的说,“姑娘也不必憋火,太后十分恼怒五皇子这样荒唐的举动,定然会给姑娘个交代的。”

阮熙目光一顿,倒是微微一笑,“经这一病,我也想通了,五殿下也并未说错,我大概是错把兄妹情认做了男女之情,打小跟他在一块,倒是真没往细里想去。”

“姑娘……”张麽麽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后对阮熙极为喜爱,却也没成想能在这事上让她如此造打击,平时那么坚强的孩子,竟给气病了。

见她已经没事,张麽麽就告别了丞相,回宫去了,丞相是个好脾气的人,回来后听说大姑娘病了,二姑娘伤了,他就是一惊,心想这是怎么了?府里让人劫了不成?后来听管家把事说了一遍,一怒之下,把还病着的阮音关到祠堂去思过了。

郑氏哭闹不止,说他偏心眼,一通胡搅蛮缠之下,丞相又把才关了三天阮音放了出来,也不再追问,心里对大姑娘的愧疚更深了。

阮熙在屋子又休息了几日,身体也彻底好了,郑氏因阮音与五皇子的婚事越来越近,每天忙着出去采买,也省得阮熙清静了。

这日,阮熙坐在外面,晒着温暖的太阳,心情不错,巧玉过来将红盒放在桌子上,“小姐,这是这些日子里送来给您的帖子和书信。”

阮熙瞧了一眼,拿出来一个个的看过,不过是些老套路,除了宴会请柬,便是知道她病了,来关心一下的,她看着这折子,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巧玉看的纳闷,便疑惑的问,“小姐可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阮熙摇摇头,将折子放到一边,“你去拿个新折子来,要大红色的,边上带金线的。”

巧玉不知自家小姐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敢多问,赶紧就去了,这镶金线的折子,都是在非常重要的时候才会用,如婚嫁,孩子满月。

那边等着巧玉,这边阮熙嘴边满是笑意,独自傻笑起来,身边侍侯的丫鬟们都吓坏了,心想难道小姐疯了不成?

巧玉将笔墨也带了过来,折子打开摆放在阮熙跟前,将毛笔上好了墨递了过去,阮熙看着这大喜的折子,一笔一划的在折子上写道:聘书。字迹温婉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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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写好后,将上面的自己细细的吹干,又好好的看上几遍,在言语上并未出错,才带着笑意的点了点头。

巧玉大字不识几个,可跟在阮熙身边,这聘书二字还是识得的,便有些纳闷的问,“小姐这是在为哪家公子写的?”她这样问,自是因为丞相府里只有两位小姐,并未有少爷。

阮熙只笑不答,虽为聘书,却也并非是正式的公文,毕竟从未有过女子向男子下聘之说!她只将她的意思,外加生辰写了上去,虽有些唐突,但她想,以睿王那样的人,定不会在意这些。

“去找个说媒的来。”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既是下聘,自然少不了三媒了,便说,“找三个来,要这京城里最好的媒婆。”

巧玉不知她的用意,只当她是被退婚之事弄的伤透了心,要找来媒婆,把她快些嫁出去。赶忙劝慰道,“小姐,这五皇子娶不上您是他自己没这个福分,您万万不找可媒婆啊,你若是真想嫁,太后娘娘定会给你配个更好的。”

阮熙是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手下一顿,心中明了,这话似乎也未说错,只说,“别人找的再好,也不如我自己选的。”

巧玉虽想说五皇子也是您自己选的,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这话就死在了她的肚子里,不敢再说。

这些时日阮熙早已想的明白,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嫁个最好的,就不会再惦念着五皇子,她终有一日要让他知道,即使她要接受男人们拥有三妻四妾,那这那个男人,也必定要压他一头!不为与他赌气,只为自己,失去了珍贵的东西,就需有更多的东西填补回来,才不枉失望一场。

次日,巧玉便早早的带来了三个媒婆,一个个打扮着花枝招展,脸上妆容夸张,艳红的嘴唇吓了阮熙一跳,她坐在上座上喝茶。

这媒婆们最近也是很忙,但一听说是丞相府的丫鬟来请,立刻就来了,五皇子退婚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她们自然早就知道了,心想着这丞相府的大小姐只怕是有些急了,才来找她们,这丞相府家大业大,肯定是份美差!

“巧玉,去将折子给她们看。”阮熙说,她掩了掩唇,也不知这几个人是否靠谱。

媒婆们接过折子,三个人扎堆一看,原本脸上堆满的笑容,一下就僵了下来,眼睛瞪的如豆沙包一般,且等看完,都是愁眉苦脸,这可哪是什么美差,这是去找死啊!

阮熙见她们看完,将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办完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不不不。”孙媒婆擦着额头上落下的汗,连忙推脱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小的自认这说媒的本事只是一般,实在不敢在您面前献丑,为了小姐的婚事着想,小的只能退下了。”

另外两个一看她要先跑,赶紧也说,“是啊是啊,小的其实也是才疏学浅,这嘴上功夫还差的远呢,小姐另请高明吧。”

这三个女人都相互推辞,恨不得把自己说的一分不值,再瓜躁的声音让阮熙眼皮直跳,就这堪比五百只鸭子的本事,还能嘴上功夫不行?

阮熙自然知道她们为何如此,也没为难她们,手一抬,“出去。”

三人如临大赦,千恩万谢之后仓皇而出,只怪自己没生出一对翅膀来,直接飞出这丞相府才好呢!

这时郑氏正和阮音买了东西回来,母女两人心情都十分不错,五皇子的聘礼不比娶正室差上多少,郑氏自然也不肯让女儿受委屈,这嫁妆也要装上二十箱才能满她的心意。

两人正说说笑笑的进府,就见迎面狂奔而来三个壮硕的妇人,吓的两人惊叫一声,幸好她们脚步轻盈,躲了过去,否则这若是被撞上,怕是要被撞飞不可。

“这……这是怎么回事?!”阮音捂着胸口,饶着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也是被吓的不清。

郑氏喘着气,只瞧着那几个人很是眼熟,走了几步才想到,“这不是孙媒婆,李媒婆和赵媒婆吗?她们怎么来咱们府里了?而且还是这般样子?”

她心中纳闷,阮音却是愣了一下,冷笑出声,“莫不成这几个不开眼,是给里面那个保媒来的?”

郑氏一听,倒像是这么回事,定是被骂了,不然也不能如此惊慌,“这些不开眼的,这个节骨眼上,她们也敢来讨晦气。”

不过她们却发现,自那日后,接连数日,府中皆有媒婆出入,且都是来的时候各个眉眼眯成一条线,走时只差连滚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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