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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哦,王益德老婆也提到过他,说他跟王益德的关系不太好。”戚宁说。

  “我和老徐刚刚联系上这个赵医生了,正准备去会一会他。”方宇说。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戚宁请求说。

  “那也行,”徐天成停下脚步,略微想了下,说,“要不你们俩去?程队回局里汇报去了,我留下坐镇,再深入了解一下王益德的背景。”

  “行,我们走了。”方宇接下话,与戚宁同时挥挥手,与老徐道别。

  半小时后,戚宁和方宇如约在赵新民家见到了他。

  方宇开门见山问:“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哪儿也没去啊!和老婆孩子待在家里!”赵新民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说,“你们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

  “王益德昨晚被杀了。”方宇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

  “什么?他被人杀了?”赵新民嘴张得很大,异常惊愕,“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你为什么辞职?”戚宁问。

  “还不是拜那姓王的所赐。”赵新民轻蔑地笑笑。

  “他逼你辞职的?”戚宁追问说,“为什么?”

  “说来话长,”赵新民长出一口气,平复下心绪说,“我和王益德原本就在同一家公立三甲医院工作过,那时他是普外科主任,我在骨科工作。后来他跳槽到民营的南明医院便没了交集,只是听说他混得不错,偶尔还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对他的采访。去年年底,我们在一次聚会上偶然遇到,他向我发出工作邀请,许诺工资翻倍,并让我做南明医院的骨科主任。

  “说实话这个条件对我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相比较论资排辈的惯例,到南明医院工作对我的人生规划会是个加速的飞跃,而且相对来说职业环境也没有那么严苛。不过真的跳槽过去,才发现现实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说白了,医生在南明医院更像是一个销售,面对来看病的老百姓,脑袋里想的全是如何收益最大化。以至于对老百姓的诊断结果没病也说成有病,小病夸大成重病,滥开药物,滥收费,滥用激素,滥用抗生素,甚至修改化验单和B超检验结果。

  “针对医院种种不正常的现象,我向王益德反映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总是拿出一副教化我的嘴脸,强调‘南明’是一家民营医院,利润当先也是理所当然的,劝我不要太迂腐,要懂得转换思维,顺势而为。可是医生这份职业它关乎老百姓的身体健康和生命,思维再怎么转变,也不能害人吧?后来我也彻底地心灰意懒了,我管不了别人,但能守住自己的良心。起码面对来看病的老百姓,我必须做到实事求是,有病就是有病,没病就是没病。

  “当然,这种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行为,在南明医院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眼里就是异类,我也理所当然成为王益德的眼中钉。他逐渐开始刁难我,抓住一些小毛病大会小会地批,之后又处心积虑对我做出减薪、降职、转岗等一系列动作,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赶我走。那我就走呗,干吗要烂在那臭茅坑里!”

  “南明医院这么干就没出过事?”方宇问。

  “出了事又能怎样,赔钱了事呗!”赵新民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我随便举两个例子。先讲个妇科的,他们常年打着免费体检的旗号把人忽悠进来,但凡来了肯定能检查出严重的妇科病,更过分的是给人家孕妇检查也是如此,劝人家把孩子打掉,先治疗莫须有的妇科病。结果人真把孩子打了,回过味到正规医院一查根本没病,人家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还有一次是心外科,几台人工心肺机都是公立医院淘汰下来的,小毛病不断,报到院里也就是修一修便凑合着用。结果那次进行心脏外科手术,心肺机突然发生故障不能正常工作,无法循环的血液聚集到患者大脑,严重损害了大脑组织,致使患者在两天后死亡。这一次闹得很大,人请了律师准备要和医院打官司,媒体当时做了一系列相关报道。可最后还不是一样,医院与患者家属私下达成和解,赔付一大笔钱,事件也就过去了。

  “这南明医院跟社会上那些黑心企业一样,宁肯花费大价钱做广告宣传和媒体公关,也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在改良技术和设备上。人死为大,可能我说这话不太人道,但我还是很想说——王益德有今天是‘罪有应得’!”

  2 线索中断

  方宇驾车往回返,本想在市局门前卸下戚宁,但戚宁表示要跟他一起回支队去。她想去趟法医科,一方面想当面感谢林欢在关键时刻给了她一瓶水,另一方面她也急于想知道王益德的尸检结果支不支持该案与于梅案的相关性。

  戚宁去了法医科,但里面的工作人员表示林欢在解剖室做尸检,戚宁便又去了解剖室。

  解剖室在地下一层,过道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也许是潮气太重,或者是心境的原因,戚宁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冲门上敲了两下,听到一声轻轻的应答,推门走进去。

  看起来尸检已经结束,林欢也已经脱去防护服,披上了白色的医生袍,正把一份报告塞进文件夹里。她肤白如雪,及肩的鬈发与稍显饱满的脸颊很配,身材本就高挑,再加上白色长袍的装点,更显出身姿曼妙,又透着浓浓的知性优雅女人味。

  戚宁打量了下林欢,然后满脸微笑地说:“你好,我叫戚宁,多谢你那瓶及时的矿泉水,不然我就出大丑了。”

  “别客气。”林欢抬头瞅了眼戚宁,语气淡淡地说。

  “那天真不好意思,在现场有些失态,都没顾得上谢你。”戚宁走近一些,继续客套地说。

  “第一次,很正常。”林欢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把文件夹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戚宁。

  戚宁突然有种感觉,林欢和程巍然说话的方式和表情简直太像了。想想也还真是,这两人郎才女貌的倒是挺般配,等程队从亡妻的阴影里走出来,撺掇徐哥和方宇给他俩撮合撮合,让这个冷淡的女法医好好收拾收拾他。

  恶作剧般地想着把程巍然和林欢配成一对,戚宁不觉在心里暗自发笑,但脸上还强装正经地问:“尸检情况怎么样?”

  林欢没应声,抿了下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戚宁,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戚宁明白她这是在担心违纪,便赶紧解释说:“这个案子和于梅的案子,从犯罪行为上看显示出一定的心理畸变痕迹,有可能是变态连环案件。正好我的专业侧重于犯罪心理的研究,对这样的案件首先我自己很感兴趣,更主要的是想试着帮程队他们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的类型,所以……”

  “嗯,跟我来吧。”没等戚宁说完,林欢便招呼她到解剖台边。

  戚宁在背后悄悄吐了吐舌头,心说提程巍然还挺好用,莫不是这女法医对他真有点意思吧?

  解剖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被白布蒙着的躯体,揭开之后露出的人正是王益德。他整个人已经被清理干净,白里还透着红的胸前空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瘆人。

  想到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副模样的尸体出现在眼前,戚宁喉头便一阵发紧,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你别老想着他是一具尸体,当作证据来看就没那么恐怖了。”林欢看戚宁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便开解道,随后用手指了指王益德脖子,说,“看到没,这道暗红褐色的勒沟和于梅死后脖子上的勒痕几乎一模一样,不难想象是来自同样纹路和材质的绳索。死亡时间是昨天(8月29日)21点到22点之间。胸腔到脐处被完全切开,锐器割断了胸、腹主动脉,心脏被切除。切创面未见生理反应,属于死后切割。现场还没搜索到心脏,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尸体胃里未发现异物,手腕上有新添的创伤,说明他在遇袭时意识清醒,曾经反抗过。不过可惜在指甲里未发现属于他人的皮肤组织,可能被凶手清理过了。”

  “凶手的反侦查能力很强。”戚宁插话说。

  “嗯。”林欢点点头继续说,“死者是在呼吸完全停止至少五六分钟之后才被捆绑和摘除心脏的,切创边缘相对整齐,锐器的力度和方向都掌握得很好,手法相当熟练,不排除凶手从事着与医学有关的,或者是屠户、厨师等能够熟练使用刀具的职业。”

  戚宁也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对有些变态杀手来说,他们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曾经出现过的一些剥皮、碎尸案例,虽然证据上显示凶手的手法很专业,但事实上他们从未受过专业培训,也从事着与使用刀具毫无关系的工作。”

  “对,我也有所耳闻,刚刚我也只是提供个参考。”林欢边说着,边把白布罩回尸体上。

  该谢的谢了,该看的也看了,戚宁知道林欢忙,自己不便久留,便欲告辞。走到门口,她身子顿了一下,随即又折回林欢身前,说:“欢姐,你给我留个电话和微信吧。以后法证方面有不懂的问题,我就可以随时向你请教了。”

  “说下你的手机号,我给你打过去。”林欢抿了下嘴,露出一丝浅笑,从白袍兜里掏出手机,“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你加下吧。”

  “138……”随着戚宁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手中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低头摆弄了一阵,存了林欢的手机号码,又加上了她的微信。再抬头,戚宁口气亲昵地说:“欢姐,哪天咱一起吃个饭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给的是一瓶水,我必须得好好谢谢你。”

  “别客气。”林欢微微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

  “说定了噢!”戚宁抬手比画了个OK的姿势,转瞬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一脸正经地说,“对了,我现在就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从法医的专业上讲,勒死这种死亡机制对被害人来说会有什么感觉?”

  目送戚宁的背影离去,林欢心底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竟然两次在案发现场看到这个女孩跟在程巍然身边,而且凭女人的直觉,程巍然似乎并不像先前那么排斥她了,如果这个女孩总是出现在程巍然身边会发生什么?未来这个女孩会在程巍然和她之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由戚宁想到程巍然,林欢心里更乱了:“巍然,为什么现在你还要拒绝我?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你还走不出柳纯遇害的阴影,那就和我说清楚,我可以等!”

  隔天一大早,徐天成带着王益德案的反馈资料走进支队长办公室。程巍然正在接电话,他努努嘴示意徐天成先坐。徐天成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到对面。好一会儿,程巍然才放下电话,脸上带着少有的温和。徐天成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也只有女儿才能让程巍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是楠楠的电话吧?”

  “是啊,说他们班有个小朋友老欺负她,让我去把人家抓起来。”

  “孩子这是想你了,抽空回你妈家看看。”

  “嗯。”程巍然摆摆手,说,“不说孩子了,王益德查得怎么样?情况都摸清楚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说到案子,徐天成也严肃起来,“王益德,51岁,三年前从公立医院跳槽到民营的南明医院。其时该医院刚创立,完全由王益德一手操办,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确实劳苦功高,他也深受南明集团董事会信任。

  “我们走访了医院领导和大部分医生,普遍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他有领导能力,也有业务能力,为人一贯谦虚和气,与上下级相处得都很融洽。他平日在单位给人的印象是很节俭,衣着朴素,没有混乱的男女关系,私家车也非名车。”

  “哼,说得这么完美就意味着掩饰,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程巍然冷哼一声接过话,“那赵新民的话可信吗?”

  “我特意找了一个朋友引见,在私下里约见到一名南明医院的医生,他也跟我交了医院的底儿,跟赵新民说的差不多。”徐天成讥笑一声,说,“这些人把王益德捧得那么高,很明显心里都有鬼,怕我们顺着王益德这条线深挖下去牵连到他们。”

  徐天成说着话,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边接边说道:“之后我们又暗地查了一下王益德的财产,发现他和他老婆名下共有三套住房——他们夫妻俩住一套,其余两套一套用于出租,一套他的父母住着。王益德夫妻住的那套房子,位于蓝华广场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房价据说现在一平方米要两万五左右。王的房子上下两层,有200多平方米,里面装修、家居摆设非常奢华。除了房子,他老婆名下还有一辆过百万的休旅车,所以王益德开着经济型的私家车,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我们还调查了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没有任何背景,根本没有能力给予他们经济上的帮助。在调查中也没发现他做过任何的金融债券投资。可以想象这三年民营医院的工作经历,让他累积了多少个人财富。当然这是他压榨手下医护人员的成果。而医护人员又压榨的谁呢?当然是去看病的老百姓!”

  “这点毋庸置疑。”程巍然道。

  徐天成正要接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便将水杯放到桌上,接听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之后,徐天成说:“我在程队这儿,你直接过来吧,正好向程队汇报。”

  几分钟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徐天成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进驻正扬律师事务所调查的老侦察员马成功。徐天成开玩笑说:“怎么样,您这老马一出,肯定是大有收获吧?”

  “那是当然,我老马啥时掉过链子?”马成功也笑着回应,继而从包里拿出几个档案袋放到程巍然的桌上,“都在这里面啦!”马成功说完,坐到徐天成旁边的椅子上,顺手拿起徐天成刚刚喝过一口水的纸杯。徐天成忙过来抢:“想喝自己倒去。”

  “小气样儿。”马成功一手挡着徐天成,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马成功50多岁了,眼瞅着就快退休了,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到现在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不过,他的经验毕竟摆在那儿,做事也稳妥,遇到细致的活,老徐也愿意用他。上面说了,老徐这人憨厚、没有架子,和下属都能打成一片。而马成功仗着自己年岁大,与徐天成开起玩笑来就更加无所顾忌。

  喝了老徐的水,马成功一抹嘴,正色道:“正扬律师事务所是于梅一手创办的,多年来她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她这一死事务所便有些乱套。人心思动,员工情绪不稳,除了于梅的秘书,没几个人正经来上班。不过这也好,我们可以放开手脚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在秘书的配合下,我们将事务所近年来代理的诉讼档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总的来说诉讼主要涉及职务犯罪、企业债务纠纷、企业破产清理,以及一些高端人士的刑事诉讼等几个方面。”

  “于梅能量不小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所代理的这些诉讼,都是关注度高、代理费昂贵的官司。她到底有什么背景,能够获得这么多高收益的案子?”徐天成忍不住插话说。

  “背景不敢说,但感觉这于梅胆量不小。”马成功咧了咧嘴,说,“档案显示,在最近几年里,于梅本人亲自代理的官司胜诉率极高。其实不单是于梅,整个律师事务所的胜诉率都非常之高。但与之不相称的是,事务所因涉嫌舞弊行为被司法局多次调查,事务所因此被严重警告过两次,有一名律师(吴鹏)被取消律师资格并被追究法律责任,另有一名律师因在代理某富二代酒后驾车伤人逃逸案中涉嫌串供、伪造证据,现正在被检察机关调查。”

  马成功的话让徐天成想到吴鹏的案例,便说道:“这样看来,‘吴鹏事件’确实不是孤立的,于梅的律所之所以整体胜诉率超高,恐怕都得益于她在幕后的违规操控。”

  “对了,你提的这个吴鹏所涉及作伪证的官司,我特意让人跟进查了,档案袋里有详细的资料描述。”马成功叹口气,纳闷地说,“反正总的来说,正扬律师事务所在业界名声并不是太好,但奇怪的是,怎么会有那么多高端业务找上门呢?”

  “这就是定位问题,她就是摆明了姿态,你找我来打官司,只要你肯出钱,我可以用尽各种手段让你获胜。”程巍然一边翻阅马成功刚刚提到的资料,一边满脸厌恶地说,“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尤其越有钱的人越是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凶手作案和这些有没有关系,除了吴鹏这个案子,其他诉讼档案里发现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了吗?”徐天成又问道。

  马成功起身,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材料交给程巍然,说:“都在这里,我们筛选出的具有犯罪嫌疑的相关诉讼的对方当事人。在这几起官司中,控辩双方当时明争暗斗得很激烈,据说在官司进行期间还有人往律师事务所打过恐吓电话。不过深入调查后现在也基本都排除嫌疑了。”

  程巍然接过材料,随手翻了翻,一脸失望地道:“咳,现在看来调查方向没问题,不过线索基本都断了。这案子真像老徐说的,有点邪门。”

  三人谈话临近尾声,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徐天成替程巍然应了声,紧接着便看到戚宁走进来。

  一瞬间,程巍然脸色冷了下来,双眉也微微蹙起。这次戚宁读懂了他的心思,赶忙摆手说:“你别烦啊!你现在手上有那么多案子要办,我哪敢再逼你!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听戚宁如此说,程巍然脸色才缓和下来,思索一下,道:“一会儿尹局过来参加案情分析会,你要是没事也跟着听听吧。”

  “好,好,好。”戚宁激动得一阵叫好,她明白这是给她多么大的特权,更何况是程巍然这样严谨的人。

  “关于连环杀人案的想法,你再仔细推敲推敲。”程巍然跟着又说。

  “嗯。”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戚宁也懒得猜他的用意,便应付着点点头。

  在一旁目睹两人的交谈,徐天成脸上不禁浮出一丝笑意,他分明看出这两人对彼此的态度正悄悄发生着转变。感觉戚宁现在说话的口吻就是一特了解程巍然脾性的老熟人,而后者看着戚宁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3 专案组

  刑警支队会议室。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尹正山坐在长条大会议桌的远端,程巍然走过去坐到他右手边,支队一干办案骨干也一字排开陆续坐下,方宇拉着戚宁坐到他身边。

  会议正式开始,程巍然首先将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两名被害人的背景资料详细介绍了一遍,之后便是汇报案子的侦破进展,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王益德被杀当晚,医院值班人员和病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仔细看过医院保卫科提供的当晚监控录像,同样没有发现嫌疑人。但是通过勘查,基本上已经掌握凶手进出医院作案的路线。南明医院门诊大楼一楼靠近防火通道左侧男卫生间中窗户的防护网遭到人为破坏,凶手应该就是从这儿潜入医院的,从而通过防火通道上到没有监控的医院行政办公区域,实施作案。事后凶手清理了现场,而勘查员收集到的毛发和指纹经鉴定都是陈旧的,意味着在案发现场没有采集到任何可以指认凶手身份的证据。不过与上一起案件不同的是,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时,右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经确认,手术刀是一件工艺品,是被害人从网上定制的。至于景程花园的案子,由于天气恶劣监控拍下的嫌疑人影像没有参考价值,同样该案至今没找到目击者,除了两个脚印,凶手在现场也未留下其他痕迹。

  二、两名被害人在各自单位都身居要职,与之有利益关系的人群比较广泛。于梅这边,马成功等办案人员从相关诉讼中筛选出几位嫌疑人,其中除了一个出国的,一个病故的以外,对每个人都进行过讯问,没有证据显示他们与本案有关。办案人员甚至找到了吴鹏所涉及的做伪证的官司的受害人——曾经在某宾馆做过服务员的黄小柔。

  自官司之后,黄小柔患上重度抑郁症,不久便住进了精神病院。黄小柔是家中独女,没有男友,母亲在外地工作,父亲黄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案发当晚,由于天气不好,黄发和几个车友聚集在一家小酒馆喝酒。车友证实,在聚会中,黄发没有离开过小酒馆。办案人员从侧面了解到,黄发并不知道于梅才是那次官司的幕后主使人。

  王益德这边,与他合作过的医疗机构都表示合作很愉快,并没有产生过纠纷。至于医疗事故,南明医院确实出现过几起,但受害人家属主要追究的是医院或当事医生的责任,而医院也设有专门的部门和法律机构来应对,根本接触不到王益德这个层面。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已经排除嫌疑的一名与王益德有嫌隙的离职医生,还没发现其他有明显报复动机的嫌疑人。

  三、队里组织人力对两名被害人的家属以及社会关系等进行了排查,至今还未找到可以将两人联系起来的证据。家属们都否认他们彼此认识,工作上没有业务交往,手机、宅电、单位电话、社交软件也从来没有联系记录,甚至连亲戚朋友之间也没有出现过交集。

  四、技术处的法医科和鉴定科对所有证物都进行了反复仔细的鉴别,没有发现可以联系到凶手身份的证物。案件中被用于勒颈和捆绑尸体的绳子正在排查相关销售渠道,目前还未有结果。

  综观两起案件:

  被害人都是被绳索从背后勒死的,也同样被脱光了衣服,并被绳子捆绑住上半身,摆成跪立的姿势。两案中绳子的材质、捆绑的方式,以及绳扣的打法都如出一辙。两案中凶手均有割掉被害人某个器官带离现场的行径。还有,让人很费解的是,凶手在作案后把两名被害人的衣物都整齐地叠好、摆放。

  虽然凶手在两起案子中的表现略有不同,但以上证据足以证明两起案件系同一凶手所为,已经可以并案调查。

  案件的调查进展很难说让人满意,尹正山脸色很难看。程巍然看在眼里,既尴尬又无奈,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冲尹正山说:“目前情况就是这样,请局长指示。”

  尹正山冷眼四下环视一圈,语气严厉地说:“首先我要说的是,局里对支队这一阶段的工作很不满意,短短一个多礼拜连发两起命案,你们竟然连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找到,你让局里怎么向市里的领导交代?怎么向广大市民交代?案子多、辛苦都不是理由,我也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有能力承受这份压力!我宣布,由即日起成立‘8·22专案组’(1) ,全力以赴侦办此案。组长由我来担任,程巍然支队长为副组长,全市所有警员取消一切休假,24小时候命!”

  尹正山收住话头,又对众人目光凌厉地扫视一番,敲敲桌子,说:“你们都知道,我不喜欢说限期破案这种空话,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现在是8月下旬,备受瞩目的春海国际商业博览大会将在9月底开幕,紧接着又是国庆节旅游黄金周,市里要搞大型游园以及彩车巡演活动。这两项任务是市里今年最为看重的,而且对咱们市的经济发展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市里已经邀请了国内外众多政经人士以及媒体出席,届时会有大量游客蜂拥而至。如果到时候案子还解决不了,一方面容易模糊焦点,另一方面也会影响各种活动的顺利开展,进而影响到春海市的整体形象。我想,这个责任有多大,大家心里应该有数吧?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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