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晚上赵师傅陪我住在102，在我再三追问下，赵师傅终于坦白，那个纸人之前是放在101房间里的，当时给城隍爷送供品的时候，他悄悄带来，趁我伺候鬼差时，他让人把纸人放进了101，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后来纸人为什么被大卸八块，他就不肯说了。

　　只是和上次帮我解决鬼婴一样，说会帮我解决女鬼夜哭的事情，这次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怪招。

　　夜里，我还是梦到了女鬼，不过这次不只听到哭声，还看到了那个女子。是个白衣服的女鬼，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服饰，长的非常漂亮，美艳程度堪比聂小倩，优雅的坐在我的床头。

　　旁边还站着那个尸斑女，尸斑女也换上了不知哪个年代的古装，奇怪的是，现在她又变得两只手都健全了。

　　后来我才从赵师傅那里知道，这尸斑女和白衣女子一样，都是鬼，不过两个人不同的地方是，尸斑女是有尸身的，而且她能附在自己的尸身上去做一些事情。

　　鬼附尸身并不是活人，而是活尸，是种非常危险并十分罕见的东西，不过赵师傅好像是非常喜欢，这老家伙的口味不是一般的重。

　　尸斑女的手在帮白衣女鬼破坏封条时，被封条法力所伤，断掉了，所以我在现实中看到了没有手的尸，在梦里看到了有手的鬼。

　　白衣女鬼的故事讲的相当曲折复杂，说到动情处，尸斑女几次陪她落泪，不过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进入状态，可能是生在不同的年代，我实在是没办法对她们的故事感同身受，她们哭的时候，我只能尴尬的坐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突兀。

　　他们的原话相当啰嗦，我如果全部记录下来的话，估计也够一本书了，我只把大概内容说一下。

　　白衣女鬼叫圆圆，姓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本是个普通农家女子，但下生便带着圆光窍，能知过去未来，可测吉凶祸福。

　　圆光这种法术，有点类似实况还原，一般都是后天修炼的，像圆圆这样天生带有圆光窍的，极为罕见。当时我在沈飞屋子里看到的影像，并不是沈飞展现给我的，而是这个女鬼通过圆光术还原给我看的。

　　当然，这个能力是有一定限度的，比如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她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鬼力强大的魂魄，道法精深的法师，都不在她测算范围内，还有一些专门反圆光术的法术，也会造成她无法测算。

　　父母不敢养这样的孩子，直接把她送进了道观。

　　但在那个官贪吏虐民不聊生的年代，道观也并非清净之地，在帮另外一个躲进道观避难的女子成功逃脱恶霸强占后，厄运降临到了她的头上。她宁死不辱，撞死在三清像前。

　　但变鬼之后因为圆光窍未灭，她又像是一个活法宝一样，成为阴间恶鬼豪强争抢的对象，后来被阴间权贵冰封尸身禁锢魂魄，数百年不得转世，现在更加要把她送给山中妖邪做小妾。

　　如今几百年不遇的机会到来，她决定赌一把，要么逃出生天，要么魂飞魄散。我命格特殊，是唯一可以相助她的人，她千辛万苦才找到我，求我一定要帮忙。

　　总之种种可怜，又加上她有着如此柔弱美艳的鬼体，真是是个男人就想帮她一把。我甚至都怀疑她是聂小倩的原型，差点问问是不是曾经给一个叫蒲松龄的老头子讲过这个故事。

　　不过我一介凡俗，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就算想有点什么作为，那也是有心无力，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天，更不要说帮别人了。

　　所以只能狠狠心，告诉她：“多谢姑娘看中，但我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姑娘还是另请高明。”

第23章 第23章是一切的根源

　　圆圆说：“这些公子无需操心，我苦等几百寒暑，只为今朝，又怎会毫无准备。”

　　然后她拿出两道符，让尸斑女交到我手上，我问她怎么用时，圆圆只是说：“该到用时，自然用上，若是我命不济，派不多上用场，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公子也无需挂念，只当从来不曾见过圆圆。”

　　我把符捏在手上，问她：“我的命格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能算出我还有多少阳寿吗？”

　　圆圆说：“一言难尽，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明白。你命由你不由天，生死簿都要对你网开一面。”

　　听她这么说，好像我能有多牛逼似的，但我还不就是个连刚满周岁的小鬼都打不过窝囊废，连这方圆几十里地都出不去。

　　没准我本是棵参天大树的种子，但是可惜，我还没来的急发芽，就已经被炒熟了，现在成了人家盘子里的菜，只能等着人家什么时候动碗筷。

　　刚想问问她能不能给算算陈家强现在怎么个状况，还有多久能死，结果一声鸡叫传来，两人迅速起身穿墙而去，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我发誓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她，一定告诉她，说话要言简意赅。

　　又是一声鸡叫，我猛的醒了过来。天亮了。

　　然后发现赵师傅并没有在我旁边睡觉，而是盘腿坐在地上，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就跟老和尚打坐念经似的，身边还点着一圈快要烧到底的蜡烛。

　　我不知道他这是又做什么法呢，也不便打扰，就在一边等着。还好，也就一只烟的功夫，赵师傅停止念经，站了起来。

　　我刚要跟赵师傅说我梦到的情况，想听听他的见解，结果没等我开口，赵师傅就直接道：“你自己的因果自己了，那女鬼以前帮过我一次，我帮她护法让你们两个见面，不过是还她人情而已。而且我告诉你，沈飞和叶天明都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她作为圆光鬼女，自然知道他们两个进纸扎店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她还是给了我那两个人的八字，让我招他们两个进店。这种女人到底能不能帮，你自己掂量。”

　　我去，这剧情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啊，我赶紧问赵师傅：“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她间接害死沈飞和叶天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师傅苦笑摇头道：“应该说是你间接害死了他们才对，圆光鬼女需要借你的命格脱灾，但你这种人，几百年都不一定能生出一个来，如果死了，那她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你本身就灾劫很重，她为了让你平安活到她脱灾之日，一直让我在这附近守着，几次都将你提前显现的灾劫告诉我，让我帮你破解。要不是他让我看着你，我才懒得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呢。”

　　闹了半天，还有这内情呢，我说我那平凡清贫的父母，怎么有能耐打动这唯利是图的老头子，还让他一待就是十几年，原来是另有因果。

　　我说：“那么你当时云游到此，也就不是巧合了。”

　　赵师傅道：“废话，盗家人几时白管过闲事？现在她跟你面也见了，话也说了，我欠她的也就还清了。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猜的没错的话，沈飞和叶天明很可能就是她在预知你的灾劫后，专门找来替你挡灾的，她以前为了让你活着，用过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多着呢，这种拿命换命的事情，她绝对可能做的出来。救一人而杀两人，此种做法，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我跟她的纠葛，反正是到此为止了，不过她保护了你这么久，你也是有她在才活到现在的。以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不趟这浑水了。”

　　我又问：“那我现在活动范围就这方圆几十里，不能出这四个镇，也是这个女鬼说的了。”

　　赵师傅点头，然后说：“不过这到底是你自身灾劫造成，还是圆光鬼女又找了什么其它的人帮忙把你禁制在这里，我就不清楚了。她做鬼做了几百年，我又不是什么牛逼货色，她应该不会把筹码只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了脱灾，肯定找了不少帮手。”

　　这叫什么事儿，《聊斋》里的女鬼可不这样啊，我特娘的也懒得感慨了，也就一句，卧槽了。

　　我考虑过被人算计，考虑过有人要害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设计这一切的人，居然是为了救我，而且为了救我不惜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但是我现在却突然站在了邪恶的一方，一切因我而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女鬼还给了我两张符，这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万一我真的甩出去，会不会又有无辜的人被我害死？

　　我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紧紧捏着黄符的手，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尸斑女交到我手里的两张符居然消失了。想想也是，当时毕竟是在梦里，梦里给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有。可是她们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鬼的做事方式，还真不是我能猜透的。

　　我问赵师傅：“那我以后，还能在纸扎店继续上班吗？让我去纸扎店，也是那女鬼安排的吧。”

　　赵师傅说：“废话，你都磕过头，拜过师的，还没好好孝敬师傅，哪那么容易让你走。”

　　听到他这句话，我突然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要知道来纸扎店这些日子，我虽然气过他怨过他，甚至不只一次怀疑过他，但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或许在我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我面对这些非人的威胁时，唯一的依靠。

　　还以为他现在把一切合盘托出，然后就要甩袖而去，再不管我，没想到他还认我这个徒弟。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晚上不再有女鬼的哭声，其它一切照旧，我在驾校的课程也学的很顺利，用不了多久，我应该也就是有驾照的人了。

　　很快，坎子沟的冥婚就到了。男孩的家人来店里挑选冥婚用品时，赵师傅果然顺利出了一笔大单，男方家里挑选的东西非常多，我和赵师傅专门去送了一趟，但是到结账的时候，看到只有一万两千块钱，我又傻眼了。

第24章 第24章经死了的同学

　　回来路上，我问赵师傅：“这也不算什么大买卖吧，平常咱们店里卖的好的时候，一晚上收入上万挺正常的，用的着为了一个单子准备这么久？”

　　赵师傅神秘兮兮的笑笑说：“到晚上你就知道了，咱们本来就不是挣活人的钱的。”

　　那天晚上，本来该我值班了，不过赵师傅说有大买卖，怕我应付不来，所以留下来陪我半宿。

　　果然，十二点多的时候，一个媒婆模样的红衣中年妇女进了店里，她是一步一步从街道深处走到店里来的，而并不是像那些非人一样突然出现在柜台前。这居然是一个活人，晚上接待习惯了鬼怪，贸然看见一个活人，我还真有点紧张。

　　媒婆也没看我，直接奔了赵师傅，说：“你的东西我给小少爷看过了，确实都是好东西，小少爷喜欢的很，连大老爷都夸你手艺好，等到成亲的那天，让你一件不留，全烧给他。”

　　赵师傅说：“没问题，暗符我已经画好，到日子，我亲自念咒，给小少爷送过去。”

　　女人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两根金条放在柜台上，看的我眼睛都直了。等媒婆走后，我赶紧把那两根金条拿在手里摸了又摸，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真家伙，差点放嘴里咬一口。

　　赵师傅笑眯眯的看着我道：“怎么样，这算大买卖不？”

　　我激动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说：“算，当然算，这两根金条，怕是得值个几十万吧。”

　　赵师傅接过金条，在手里掂了掂，说：“人民币一百二十万。”

　　我的个天啊，这够在我们市区买房了，一车子烂纸而已，居然能卖出这种价钱，这行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前途。我发誓一定要把赵师傅做扎纸的手艺全部学会，就算有人请我去外面做经理，我都不去。

　　我立马虚心请教赵师傅道：“您老人家，你这问活人收一遍钱，又问死人收一遍钱，到底怎么个玩法？教教我呗！”

　　赵师傅倒是真心拿我当徒弟了，跟我说：“活人都知道给死人烧纸，但是并不知道这纸钱烧了之后，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能真正到那个世界，中间拦路抢劫的玩意多着呢。烧东西更是一样，你烧一百件，下面人顶多能用上一两件，而有了我的暗符和咒语加持，那就不一样了，百分之百保证安全送达。”

　　我说：“敢情您老人家真正的业务，是在阴阳两界搞物流啊。”

　　赵师傅笑笑，没说话。

　　我又想起那一车一车货物上，赵师傅用红笔写的那些字，问他那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暗符。

　　赵师傅夸了我一句：“孺子可教也。”

　　我心道：看来这做扎纸的手艺可以先放放，不过这画符的手艺，可得找机会抓紧学学，要想赚死人的钱，关键还是得靠这个符。要是把这个学到手了，我买别人家现成的扎纸，自己画上符再转卖，绝对能发财发到姥姥家去。

　　想想就觉得赵师傅没什么经济头脑，有这种好本事，还在这费劲巴拉的糊纸人，专门画符去不就好了。但是又一想，不对，赵师傅已经在这么做了，那一车一车的货物，不就是别人家做好了的纸活，过来让赵师傅画符的吗？不知道他画那几笔，要收多少费用。

　　看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而且，只要好好学，前途不可限量。

　　打发走大客户，又跟我闲扯一会儿，赵师傅就回去睡觉了。

　　后半夜再没什么事情，我就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瞌睡，还做了个梦，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衰弱，梦特别多。

　　梦里我一群初中同学，吵吵嚷嚷的说要去喝喜酒。我问他们去喝谁的喜酒，他们说，赵宇峰后天娶媳妇，都已经通知他们了。

　　我说：“真的假的，我跟宇峰关系也不错啊，怎么他把你们都通知到了，但就偏偏没通知我。我可跟他同桌三年呢，他怎么这么不讲究。”

　　其中一个同学说：“估计是联系不上你吧，要不是今天碰上，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了，那明天就一起去呗，别忘了带分子钱啊。”

　　我一想，这几个同学好像确实是有段时间不联系了，之前关系都不错的，但后来为什么不联系了，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原因，便说：“没问题，一定一定。”

　　然后他们就又吵吵嚷嚷的奔西边去了。

　　我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才想起，这几个同学，不就是当年我们班里考上县城重点高中的那几个吗？我初中的时候，成绩也还算可以，但是中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所以后来上了个三流的普通高中。

　　考上县城重点高中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是赵宇峰。当时他们一起坐大巴车到县里的高中去报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连司机在内，一个都没活下来。

　　怎么梦到他们了？虽然心里觉得别扭，但当时也没太多想。

　　第二天，冥婚女方的家人也来店里定了冥婚的嫁妆，赵师傅说他有事情要忙，脱不开身，让我和小慧去送一趟。然后女方那边还需要我们店里的人帮忙送嫁，赵师傅把这事情也安排给了我和小慧，因为主要是小慧操作，我处于辅助位置，所以这趟活下来，给小慧3000块，给我2500。

　　冥婚送嫁的流程和仪式，小慧都懂，出发前赵师傅又给我简单培训了一下，内容也都没什么难度。然后还给了我们俩一人几道符，说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应急用。这可是真正实打实的黄符，塞在口袋里没有自己消失。

　　冥婚这种事，在我们这边挺正常，没出嫁的姑娘死了，不能入自己家祖坟，所以很多会配给同样没成家就死了的男孩，给两人办冥婚，然后女孩葬入男孩家祖坟。当时我们也没多想，直接就出发了。

　　结果特娘的又是一个坑，我的人生整个就是一片坑，大坑连小坑，坑死人了不偿命。

　　而且，冥婚当天，还正好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第25章 第25章子沟冥婚

　　姑娘家在坎子沟镇坎上村，离我们这里非常近，一会儿就到。到了我才知道，死者姓周，才十七岁，是村里小卖部老板的女儿。

　　老周一看就来了我们两个学徒模样的家伙，显得有点失望，说：“你们师父不过来吗？不是还有一些仪式需要弄？”

　　小慧说：“没事，冥婚跟普通结婚一样，操心的都是男方那边，女方就把新娘子和嫁妆准备好，等着来接就行。”

　　老周吱吱呜呜道：“那不是还得有送亲的吗？我听说有的女孩子不愿意冥婚，路上会闹腾。还是有赵师傅在，妥当点。”

　　小慧老到的回复说：“大叔你放心吧，这种活，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要姑娘死的没有什么不安乐，保证不会闹腾。这么大姑娘了，她也想有个归宿，要不配冥婚，就只能荒山野岭的，给她立个孤坟，一个小姑娘家，她也害怕。真正折腾的那些，都是死的憋屈，就算不配冥婚，她们也是要折腾的。你家姑娘不是生病没的吗？那肯定不会有事。”

　　真没看出来，小慧这丫头看着不大点，说话办事还挺不含糊。

　　其实死亡这种事情，没有轻松快乐的，那些病死的，很多也经历过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小慧嘴里的死的安乐，其实只不过是正常死亡的意思。老死，病死，甚至自己不小心落水淹死，爬山摔死，在我们眼里都算是正常死亡，这种人，一般只要生前没有特别强烈的执念，我们都算他死的安乐。而能让我们觉得不安乐的，那就真的很不安乐了，比如谋杀，比如自杀，比如像鬼婴被自己家姥姥用泻药泻死，反正都是有冤有屈，或者死的特别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