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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阴老爷子这封遗嘱,实在是让我高兴不起来。

  我感觉,阴老爷子这是怕自己死后我的饭店无以为续,才特地保举了这样一个高人接他的班,为了保证我能顺利渡过他不在时的这一段真空期,还特地编窜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动物故事,好像是他和那个赵海鹏之间的暗号一般让人看不明白。

  老爷子的用心可算良苦,但遗憾的是......我想要的是他孙女而不是个主厨呀!他在遗嘱中只字未提他孙女的“归属”问题,当真是让我失望的可以。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虽然不甘,但也只好暗自咽下这份失落。先把阴女梅送回家,后处理好饭店的事宜,在......从长计议吧。

  说实话,对于阴老爷子这份遗嘱,我不满意,也是很不以为然的,虽然阴老爷子是我饭店中最厉害的主厨,但没了他,也不代表我就经营不下去了,而且让我低三下四的“求”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厨子出山当主厨,也太埋汰人了一些,最重要的是,老爷子遗嘱中提到的那个赵海鹏我连见都没见过,轻易提拔成主厨,根本就难以服众,恐怕对我饭店的整体运作,会产生不良的影响。

  因此,从老爷子死,直到第二天一早我饭店照常开业,我压根便没在多看过那封遗嘱一眼。

  但事与愿违的是,就在老爷子死后的第二天,我这饭店......居然还真开不下去了。

第八章 :闹鬼

  赵海鹏说立刻走,我自然非常高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前后转变这么快,但人家肯出山,自然也是在好不过的了。

  但赵海鹏要走,我发现也没那么简单,他一动身我才知道,赵海鹏原来是和哥嫂住在一起的,赵海鹏这个人又对哥哥极端尊重,他先去里屋拜别了自己的哥哥,又把我给他那一万元钱全交给了自己的嫂子。

  忙活到太阳落山之前,他才拿着铺盖,和我们踏上了回鲁北本市的路途。

  一路上,赵海鹏详细的问明了我饭店和阴老爷子灵堂上发生的情况,随后便看着前方渐入黑夜的道路,一言不发,独自深思。

  临近进入我们市区前,赵海鹏这尊“雕像”才再次开口,问我们饭店在什么地方,说时间紧迫,他想先去饭店看一眼。

  我一见赵海鹏说话的态度认真,表情严肃,知道这人应该是个认真办事的主,因此又马不停蹄往饭店赶,原本盘算在心里的接风晚宴也只能压后。

  半个小时后,几乎完全入夜的同时,我带着赵海鹏回到了那间霍记煮鱼,来到我那已经门庭冷落的饭店门前。

  我的霍记煮鱼临界本市的“四眼街”而立,这条只有双车道的小街算不上繁华地段,最多也就是大城市城乡结合部的水平,环境不太好,入夜人流就开始减少,还不提它一地的塑料袋和烧烤摊,搞得我更是头痛。

  但这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房租相对便宜,交通相对便利,只要把名气和招牌搞好,我们的经营足以弥补环境和人流量的不足,而这也是我们这些中型餐饮行当的升才之路,也是我如此看重霍记煮鱼这块招牌的真正原因。

  给伙计门放假之后,我的饭店已经停业,看着那紧紧封闭的铁皮拉门,我心里莫名的凄凉,随后在夜风中,我和阿四把钥匙插进锁头打开大门,又顺带清理了一下“夜游神”们留在我门口的烤串和啤酒瓶。

  一声沉重的“滋啦”声后,正门大开,我带着赵海鹏首先走进去,拉合了电闸和正屋的灯。

  屋子里,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瞬间弥散进我的鼻孔。

  在那乍起的灯光下,我看见了让我终身难忘,愤怒不已的一幕。

  眼前,我放在前庭养鱼的玻璃缸,不知道己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打破了,水流了一地,我养在里边以待食客的鱼,此时全被掏了出来,摆放在我每一张桌子上,银色的鱼鳞和红色的鱼血在灯光的刺激下交织在一起,看的我格外揪心。

  那些死去多时的鱼,让我心痛的要命,这死的根本就不是鱼……而是白花花的钱呀!

  “太损了!”我排着桌子嚎啕大怒道:“谁和我有仇!就站出来单挑,玩阴的算怎么回事……”

  我的愤怒丝毫没有影响到赵海鹏的情绪,这家伙进入饭店之后也没闲着,走过去看了看我的玻璃缸,又瞅了瞅地上血水混杂的污秽。最后又把眼睛落在了满桌的死鱼里。

  赵海鹏迈步走到堆满鱼杂的桌前,拿出一块手帕,捏起一条鱼,仔细看了片刻,把鱼倒转过来。

  随后,他从大头朝下的鱼嘴中拿出了一卷纸。

  那是一个被卷的非常细小的纸卷,纸张质量很硬。所以赵海鹏把纸从鱼嘴里弄出来的时候,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赵海鹏把纸拿在手里,迅速摊开,随后交给我道:“这照片上的人,是你么?”

  我把赵海鹏从鱼嘴里取出来的照片拿在手里,迅速的看,发现是我当年饭店开业时的剪彩照,照片里我站在中间,阴老爷子站左一侧,右边则分别是我二舅和阴女梅。

  这张照片皱巴巴的,因为放在鱼嘴里的原因,腥臭难闻,最让我气愤的是,照片里的内容不仅于此,在其中,我和阴五甲的待遇一样,都被红油笔戳烂了七窍。

  我把照片拍在桌子上,爆了一句粗口道:“妈(和谐)蛋!这是谁干的!别让我抓到!非弄死他。”

  赵海鹏一边继续从别的鱼肚子中拽出类似的照片,一边对我说道:“别乱说话,你弄不死它,但它能弄死你。”

  之后,赵海鹏又从那些鱼的嘴里,一一拽出了我和阴五甲的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我和阴老爷子的,所有照片中,我和老爷子都被挖去了眼睛,点聋了耳朵,七窍具凿都是轻的,有些照片干脆用小刀类似的器具给我们来了一个“斩首”,只留下几个空荡荡的洞露在外边。

  沾染着鱼腥粘液的照片,在荧光灯下泛着惨绿色的光泽,看的我脚心直窜凉气,这一回我是真怕了,因为我知道这很可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就算是人干的,也绝对不是正常人干的。

  我没辙了,只能伸手指着那些照片,磕磕巴巴的问赵海鹏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与我相比,赵海鹏倒是平静的紧,他环顾四周后,又手继续摸着那些鱼道:“霍老板,以后记住,开生意的时候不检点,太贪财,是会惹上东西的。你惹的......还不是小东西。”

  “什么意思?”张阿四代替我问道。

  赵海鹏继续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在开饭店的时候,得罪了某种‘阴邪’,现在他们回来讨债,要你们命来了。第一个是阴五甲,第二个就是你。”

  赵海鹏说话的时候语气尽量平和,可也听的我后脊梁一跳一跳的,当他说完之后,我脚心里的凉气也已经和发麻的脊梁骨连成一片。想想那阴老爷子突然的死亡,在看看眼前这如此悲惨的照片,我不怕是不可能的。

  显然,赵海鹏知道这一切,阴老爷子又极力向我举荐这个人,那么他应该有什么化解之法把。

  立刻,我赶紧问赵海鹏,这到底招惹的是哪路的“阴邪”,为啥盯着我不放呢?我做生意又有那里不检点了?是假辣椒面放多了?还是说因为我以前私下做过国家保护动物?

  面对我抖筛子一样的质询,赵海鹏倒是没有继续吓唬我,他摆明了对我说道:“霍老板,你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损,但于人无害,还损不到阴德,至于你为什么撞邪,招惹的又是那路鬼怪......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说了,对你,对死去的阴老爷子,都不好。”

  说完话,赵海鹏便不在理会我接下来的质问,而是在我这满是鱼臭味的饭店中转过一圈之后,一头扎进了我的后厨。

  赵海鹏不阴不阳的态度让我和我族第张阿四都不太高兴,张阿四更是不满意的对我说道:“不就是一个炊事班的厨子么?搞得和名侦探一样猖狂,说话遮遮掩掩,太欺负人了。”

  我自然不能像我弟那样没素质,虽然不满,也只好压下火气,跟着赵海鹏走近了我的后厨。

  我倒要看看,这位又像道士,又像算命先生,又像厨子,又像侦探的家伙,到底能搞出什么样的名堂来。

  和前台的凌乱相比,我这后厨里还算安静,让我欣慰的是,后厨鱼缸没有遭受什么损坏,我养殖的那几十尾湄公鱼、草鲤和清江鱼,正静静的睡着,随着我的开灯,方才搅扰起一阵绚丽的涟漪。

  我看着那些还活着的宝贝,心里稍微好过了那么一点儿,然后我赶紧转身,看向赵海鹏的方向。

  灯光下,赵海鹏正弯着腰,爬在我厨房放置调料的五斗橱柜子边,翻腾着什么。

  他的样子非常奇怪,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行格子里,上仪位加傀儡,是暗......五行格子里,上仪位......”

  我知道,那句话是阴老爷子遗嘱的最后一句,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翻腾我佐料柜子的时候,要反复说这些。

  片刻之后,我终于明白了。

  我只见到赵海鹏猛然伸手,把五斗橱最上层左数第二抽屉猛然拽了出来,又用抽屉边的菜刀,将抽屉后边的隔板打碎,随后抽屉里的一个隐藏隔断,顿时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看着那机巧的隔断,我忽然感觉赵海鹏嘴中念叨的话,绝对是某种暗语,正好指明了这隐藏隔断的方位。

  先前这抽屉一直归阴老爷子使用,赵海鹏应该就是从那一句暗语中,知道这抽屉里的玄机的,他麻利的将抽屉里的隔间找出来后,就又伸出手,把隔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边是一个大玻璃瓶子,瓶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只留下黑褐色的一些残渣,像是血干涸后留下的疤痕。

  赵海鹏看着那一瓶子东西,突然问我道:“霍老板,这饭店你开了几年了?”

  “五年!”我回到。

  赵海鹏又问:“这五年中,是不是阴六甲主要做鱼菜?”

  我点头。

  赵海鹏又进一步说道:“这五年里,您头两年生意不怎么样吧?是近三年来,生意才突然好起来的?而且最卖座的菜就是鱼,是阴老爷子的鱼菜?”

  “没错!”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赵海鹏还进一步对我“预测”道:“这三年以来,老爷子虽然鱼菜做的好,但你们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鱼菜,伙计们聚餐时,阴五甲也绝对不会做鱼给你们吃,他总是说自己的鱼菜是拿来挣钱的,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吃是糟践东西,对么?”

  赵海鹏的话,如算命先生一般准确,我只能哑口无言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暗自感叹,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仅仅能从一个空玻璃瓶子上看出这么些个东西来么?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些话后,赵海鹏便不在问我,他便赶忙将那个空瓶子收藏进自己的怀中,唯恐见光一般。

  这家伙随后对我说他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晚大家先收拾东西,明天一早饭店继续开张。

  临了,赵海鹏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说他一定有办法让我渡过眼前的危机,让我解决所谓“撞邪”的问题,前提是,我的配合。

  然后,赵海鹏用纸笔给我写了一个菜单。

第九章 :遗照

  厕所中的镜子被人插上了阴五甲的大幅遗照,而遗照里的阴五甲,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看上去,阴五甲的相貌早没了昨天的慈眉善目,他的眼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挖掉了,下腭的部分也被撕掉了一大块,下巴空洞洞的,好像一个人脸上巨大的创口。除此之外,老爷子的七窍都用红色的圆珠笔扎过,绝对是什么深仇大恨的人,故意搞出来的一样。

  把我厕所里的镜子换成阴老爷子的黑白遗照,不管是谁做的,这都完全超出了开玩笑的范围,而且那遗照上老爷子也被祸害的不轻,更不是身心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

  看着那张被糟蹋的变形的遗照,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好半天我头脑中都感觉蒙蒙的,心脏更是七上八下,仿佛被人打了好几拳一般。

  最后,我把眼神落在阴老爷子那双已经被人弯去的双眼上,突然想起昨天在灵堂里,看见的那双鬼眼睛。

  一瞬间,这两天以来的事情快速的从我脑子里闪过,从阴五甲突然的死,到他临终前莫名其妙的说话,从三个和尚神情焦急的逃跑,到今天我饭店中种种事件的发生。

  铁定是见鬼了无疑呀!往常开饭店,我最担心的是环保局和物价局,可没想到这一回找我麻烦的,却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邪之物,要不然谁能在这么多鱼里做手脚,又能在我转身的瞬间在镜子插死人的照片?

  最终,我又想起了老爷子给我的那封遗嘱。

  人家可是白纸红字的给我写过,要是我这饭店开不下去了,赶紧去鲁南找一个叫赵海鹏的人,找到他,我就能渡过眼前的危机。

  没想到和阴老爷子担心的一样,仅仅两天时间,我这饭店便开不下去了。

  慌不择路间,我赶紧冲我弟弟张阿四吩咐道:“阿四,事情不对,这饭店咱先不开了,歇业!所有人放假。”

  “啥?”我族弟张阿四瞪圆了眼睛道:“不是三哥......一天好几万的生意呀!”

  “我知道!但在这么开下去,就只能坏了自己的招牌!”

  我打心底里记着阴老爷子的话,招牌是最值钱的东西,没了钱可以有在挣,可没了招牌,我们整个霍记煮鱼就完了。

  听完我的这些话,我族弟张阿四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与我一起,和厨子伙计们开了个会,我给大家放了两天假期,就时关门歇业,利用这断时间,大家休整一下,而我则在当天下午,带着张阿四驱车向南,往鲁南赵家楼,找阴五甲遗嘱中提及的那个赵海鹏去了。

  南下中,我族弟张阿四一直在开车,当然我也没有闲着,期间我一直拿着阴五甲那份遗嘱,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从老爷子去世到我饭店“闹鬼”,全部事件迷雾重重,最绝的是,老爷子居然全都预见到了,还指名道姓说让我找这个赵海鹏解决危机,说明这个人是有某些能力的。可是上来就让我聘请一个从没接触过的厨子当主厨,我心里是真的没底。

  况且,厨子又不是道士和尚,他能帮我解决饭店闹鬼的事情……我感觉特别荒诞。

  当然,我人都出来了,也就不好在回去,赵海鹏的本事有多大,我也得见识过之后再做定夺。

  从鲁北到鲁南,走高速开车也就一个多钟头,赵家楼虽然咱没去过,但借着卫星地图的便利,也还是顺利的找到那个方山之下犄角旮旯里的小村子。不过那村子的街道有点复杂,我们进去之后,七拐八绕的走着迷糊,一连问了好几个村民,才从一个手拿面娃娃的老太太那里知道了赵海鹏家的住处。

  抱着抓救命稻草的心情,我和张阿四带着钱赶紧杀奔赵家楼村的紧南面,一头撞进了赵家的深宅大院之中。

  在那里,我看见了一扇还算宽敞,但略微有些破旧的院落,院落正中的漆门斑驳,门虚掩着,但也看不见里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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