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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夏秋宜紧跟在他身后。那两个小工磨磨蹭蹭地走在他们后面。

  “你们带路。”他停下来说道。

  两个小工不太乐意地朝车库走去。

  “小唐,”夏秋宜跟他并肩而行,“你刚刚问了不少关于阿泰的事。”

  他不否认。

  “你是不是在怀疑阿泰?”走出几步后,夏秋宜又问他。

  “我怀疑这里的每个人,但是阿泰少爷……”

  夏秋宜紧张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给他说的那家舞厅打过电话,舞厅领班说他昨晚没去。”

  “领班也许没看到他,他不是提起过一个舞女吗?”

  “一会儿去周子安的公司,我会顺路再去一下那家舞厅。”

  夏秋宜朝前走出几步后又停下,“阿泰跟周子安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他心想,也许他们之间不仅有恩怨,而且已经深到足以谋害对方性命的程度,只不过这些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罢了。

  “他跟周子安从来没吵过架,两人见面一向就很客气,阿泰还教周子安开车。”

  夏秋宜道。他笑笑,没说话。

  “就在这儿。”一个小工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他发现墓园就在他的右手边。

  “你们昨天早饭前就在这儿干活吗?”他问道。

  “早饭后也在这里干。车库后面的墙裂了,得修一修。”

  “告诉我你们干活的位置。”

  两个小工把他领到车库的后侧。他发现从他现在所站立的位置朝前看,正好见。

  能看见一部分的大路。

  “你们昨天早上干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走过?”他指指大路。

  两个小工同时摇头,“没见过。”一个说。

  “见是见过,不过不是在大路上。”另一个小工道。

  前一个小工又补充道:“其实有两个人。”

  “两个?”他道。

  另一个讪笑:“他说是两个,我就说是一个。”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个人你们两个都看见了。而另一个,只有你看”他看看其中一个小工。

  那人点着头笑。

  “先说说你们两个都看见的那个人。”

  “是男人,他像是这个家的什么人。”

  “年纪多少?”他问道。

  “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戴着眼镜……”

  他掏出周子安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两个小工一起点头,“就是这个人。”

  “你们在哪里看见他的?”

  “算是在半路上吧。”小工挠挠头,“吃完早饭,我们绕到房子后面,那里有条小路,离车库很近。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路过那楼的时候,我也就是这么无意抬了下头,就看见他在二楼的一扇窗子里面。”

  那时候周子安在二楼的某个房间?他怎么会在家里?他不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吗?门卫老李明明看见他走的。难道他又去而复返?为什么?

  “你们看清楚没有?”他进一步问道。

  “看清楚了。”

  “他有没有看见你们?”

  “这就不知道了。他站在窗子后面,一会儿就不见了。”

  “是哪个房间的窗户还记得吗?”他道。

  “就是从左边数第二间。”

  那是周子安和夏春荣的卧室。他真的去而复返,为什么?

  “那另一个呢?”他接着问。

  “是我在半路上看见的。”小工呵呵笑,“我们吃完早饭就朝这里走,走到半路,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工具落在厨房了,就回去拿,在往回走的时候,我看见有个黑影从前面的树丛里跳出来。我还当是大白天见了鬼呢。后来那黑影又冒了一下,我这才看清楚,是有个人穿着件黑斗篷。”

  他回身望向主楼,“那人是男是女?”他问道。

  “我只瞄到个影子,他跑得太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好吧,那你们能不能把看见这两人的顺序告诉我一下。”他见两人一脸茫然,又解释道,“我是想知道,你们先看到谁,后看到谁。”

  “先看到这个人。”一个小工指指照片里的周子安,“然后,我走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几分钟之后吧,那个穿黑斗篷的人就从树丛那边跑出来了,跑得那真叫快。如果在晚上,我保准以为那是鬼!”小工打了个寒噤。

  唐震云不想跟夏秋宜解释,发生在富裕人家的盗窃案,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家贼所为。而且这个家贼还多半都是事主不争气的儿女。所以,当得知烟土被盗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泰。那帮太太小姐偷烟土的可能性不大。偷烟土无非是为了钱,而女人缺钱,偷的最多的是首饰。她们绝对是最后才会想到烟土。而夏家的男人中,能有机会知道这批烟土的,除了夏秋宜本人之外,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者周子安,另一个就是阿泰。至于那些司机男佣或园丁,他们恐怕连进入客厅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老爷的书房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烟土的存在。所以,他看来看去,嫌疑人只能是周子安和阿泰。

  但相比之下,他觉得阿泰的嫌疑更大。因为偷窃不是周子安惯于弄钱的方式。

  周子安随便说几句,签张暗藏玄机的合同就能弄来几千块,他何必去冒这个险?

  而阿泰呢?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一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如果一旦手头拮据,恐怕他连坑蒙拐骗的本事都没有,阿泰没那口才,也没那耐性,问父母要钱觉得丢面子,又怕他们盘问,所以对他来说,偷窃反而是快捷之道。

  没准昨天他从章焱家出来后,直接就去把烟土卖了,所以他才说不清那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至于这次盗窃跟周子安的死有什么关系,唐震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昨天早上,周子安回家意外发现了阿泰的行径,于是他和阿泰约定晚上在墓地见面,进而敲诈阿泰。阿泰恼羞成怒,便杀人灭口。那些恐吓信,他认为也是阿泰所为。

  纨绔子弟欠赌债的比比皆是,这位大少爷也不会有多不同。一定是卖了烟土,也不够还上那笔钱,因而恶向胆边生,想要绑架家里的某个人。他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阿泰要写三封恐吓信。另外,一般来说恐吓信不是应该在绑架行为之后吗?他预告绑架用意何在?

  不过,唐震云觉得他应该掩饰一下他的疑心,要不然夏秋宜很可能会立即着手安排他儿子逃走或者找一个替罪羊。

  “周子安回来过。”在从墓地回来的路上,夏秋宜提醒他。

  “他是否知道书房里有这批烟土?”

  “他当然知道。东西送来时,他就在书房。”夏秋宜答得很快。

  现在夏秋宜给他的任何答案,他觉得他都得选择性听。因为夏秋宜知道他在怀疑阿泰,所以即便周子安不知道烟土的存在,他也会反过来说,反正已经死无对证。

  “你打算几点去周子安的公司?”夏秋宜问他。

  “再过一个小时吧。周子安只有一个女儿吗?”他问道。

  “是的。也只有这一位太太。我大姐这脾气,他也不可能纳妾。”

  所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子安死后,最大的受益人是他的太太和女儿。

  当然这得看他能留下多少财产。

  “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夏秋宜说道,“也许你该查查他的某个客户。我跟你说过,他这个人做生意不老实,得罪了不少人。”

  “我会的。”

  夏秋宜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唐。我觉得,你应该暂时忘记那批烟土。毕竟你要找的是杀死周子安的凶手,而不是那个贼。”

  夏秋宜有意识地顿了顿,“我不想让这件小事混淆了你的视线。”

  他笑笑,心想,这两件事根本不可能孤立着来看,它们发生在差不多的时候,其中的联系千丝万缕。

  “唐先生,唐先生。”

  他听见前面有人在叫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见过的女佣春兰。她正站在客厅外的草地上向他招手。

  “你找唐先生什么事?”夏秋宜问她。

  “不是我找他,是我们小姐。她有事要跟你说,唐先生。”

  “好的,能否请她下来?”他道。

  春兰不回答,她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的。夏秋宜笑起来。

  “我看还是你跑一趟吧,希云就在二楼。在她房间也好,客厅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和周希云说话,为了避免让别人听见,必然得关门,可他们毕竟男女有别,两人同处一室,传出去对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夏英奇还在同一栋楼里,他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我看还是请她下来,我们就在那里坐一会儿吧。”他指指不远处的长椅。

  春兰不高兴地撇撇嘴,“唐先生,我们小姐又不会吃人,上去说几句话有什么啊。再说,你不是本来就应该有话要问她的吗?”

  “还是请她下来吧。”他道,“我在这里等她。”

  夏秋宜大概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对春兰说:“别胡闹了,快去请你们小姐下来。”

  春兰不情不愿转身走了。

  “那你跟希云聊聊。”夏秋宜道。

  “好。”

  “那批烟土的事你就当我没说过。你还是专心破你的凶杀案吧!”

  夏秋宜拍拍他的肩,朝客厅里走去。

  夏秋宜刚离开,园丁张叔就从书房外面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唐震云立刻迎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

  张叔递给他一条绣花手绢。就跟之前他捡到的口红一样,也是廉价货。

  他很想问问,有哪个笨贼在偷窃时,会随身带手绢口红这类没用的东西?想说明偷烟土的是个女人吗?难道他以为女贼出门干活时还会时不时拿出口红来抹一抹?显然,这位贼兄根本不了解身为一个贼,应该做些什么。当然,这也说明他是初犯。

  而穿着黑斗篷逃离,说明此人很可能看过外国小说或者最新的话剧。最近有部话剧广告做得很红火,海报上的女主角就披着一件黑色斗篷。

  总之,一个手头拮据的下人是想不出“斗篷”这种道具的。另外,从整个“现场布局”来看,这位贼兄兼具幼稚、任性、自以为是、无聊等特性。这也是他认识的所有纨绔子弟的共同特征。所以说,这件事百分之九十是夏家大少爷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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