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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啊!”白珍珠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黎斯终于还是跟丢了那人,他一直追到金岛岸边,赫然发现那艘自己乘坐而来的海船正燃烧着熊熊大火,咔嚓咔嚓木头爆裂的声音从大火里传来。而那人就站在大火里,望着黎斯,黎斯揉了揉眼,却又没了那人的影子。黎斯茫然站在岸边,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凄惨而熟悉的叫声,这惨叫声是白珍珠的。黎斯没有迟疑,转身向着声音传来处奔去。黎斯看到白珍珠时,她正昏迷在地上,面前不远有一尊屹立的黑色石雕,海中修罗鬼!海修罗,专门吞噬迷失在大海深处无路可走之人。

  第三章 鬼虫噬命

  “鬼啊!”伴随着第二声惨叫,白珍珠小姐醒了过来,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黎斯后,白珍珠委屈地嘴巴一撇,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没事了,没事了。你看,这只是一尊海修罗的石雕,不是鬼。”黎斯说。白珍珠不顾黎斯的劝解,等她自己哭够了,才将鼻涕在黎斯衣衫上擦了一把,起身看着海修罗,不怀好气地狠狠踹了一脚:“死石雕!”

  “吧唧!”白珍珠一踹之下,一样东西从巨大海修罗的脑袋上掉了下来,白珍珠低头一看,是一截人的断臂,血淋淋的骨肉还纠缠在一起,白珍珠摇摇晃晃又昏了过去。

  黎斯走上来,看着断臂衣衫的款式和颜色,跟蓬石山的一模一样,这半截断臂应该就是蓬石山的,但为何蓬石山的断臂会被凶手丢弃在海修罗石雕的脑袋上?

  黎斯好不容易第二次将白珍珠唤醒。黎斯着急赶回蚁骨楼,白珍珠一路上隔着黎斯老远,对黎斯手里拿的断臂还心有余悸。“吱呀呀!”天色微亮,蚁骨楼的楼门被黎斯缓缓推开,投射进蚁骨楼一层大厅内的光线幽暗昏沉,一个人就站在大厅中央,面对着一根柱子。“谁?”黎斯问说。无人回答,白珍珠小心翼翼地跟在黎斯后面,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大厅站着那人的面容终于看清了,是戏子郑显之。

  “郑显之……郑显之!”黎斯叫了郑显之两声。郑显之终于有了反应,缓缓从侧面转过脸,迎着从门口射进来的微光,黎斯看到无数墨绿甲壳的虫子爬行在郑显之脸的颊上,白珍珠大叫一声,闭上眼睛全身颤抖不止。

  “我……”郑显之张开嘴,似乎想要说话,但一张嘴,数百只墨绿色虫子从他口中涌出,郑显之整个人的肤色变成了酱紫色,终于没再说出一个字,就倒了下去。

  黎斯走过去,郑显之不甘的目光仰望着头顶,他最后的手势指着面前的石柱。

  天光大亮,白珍珠回到了黎斯卧房,才发现自己在露台割伤的其实是一只栖息在海岛石壁间的蝙蝠,鲜血染满了露台地面,蝙蝠也早已经毙命。

  刑彪叫齐了除郑显之之外的其余七人,七人走出来,看到了躺在地上脸色酱紫,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郑显之。

  “啊!”言重悲惨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他,他果真去了。”

  “什么果真去了?”黎斯追问,“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什么,说出来。”

  “快点说!”刑彪手中用劲,提起了言重。言重用手帕擦着额头的冷汗,急忙说:“是,是鬼虫!蚁骨楼一楼大厅里的那些并非是什么毒虫,虽然它们也有毒性,但本身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那些毒性。”

  “价值?”

  “这些毒虫名曰鬼虫!乃是生活在深海当中的一种小虫,平时极难见到,而这种虫子在死后会将体内一点点内丹凝结成绿色的晶体,这些晶体同样是会在暗夜里发出璀璨的光亮,如同宝石。而且,这些晶体还具有药效,食用后可以让人延年益寿。所以,这些鬼虫每一只都是价值不菲,更不要说满石柱上的鬼虫了。我昨晚,只是无聊地跟郑显之说了说,没想到他果然动了鬼虫的主意。”言重说完,汗水还是滴滴答答流个不停,便摸出手帕擦汗。

  黎斯盯着言重,突然抢过了他手里的手帕,手帕背面绣着一排寒冬红梅,中间一棵红梅少了一块布,黎斯将从蓬石山尸体旁捡到的红布对照了一下,正好匹配。

  “这块碎布是从蓬教主尸体旁发现的,你曾经上过蚁骨楼四层,见过蓬石山。可对?”黎斯问。

  “是你杀了教主?”刑彪一拳打了过去,言重的左眼顿时紫青了一块,满眼金花,忙告饶:“饶命,饶命啊!”

  “想要饶命,得说实话。”黎斯道。

  “是。”言重终于点点头说,“寿宴完毕后,我曾经上过一趟蚁骨楼四层,也见过蓬石山。”

  “你就是凶手。”白珍珠在一旁肯定地说。

  “不是,不是。我其实就是为了那些鬼虫而来,我是个珠宝商人,看到了那些鬼虫,我也知道它们的价值,所以我想与其浪费这些鬼虫的价值,不如跟蓬石山谈谈合作,看能不能购买走这些鬼虫。”言重说着,额头汗水更是滴落个不停。

  “他可答应?”

  “没有。”言重摇头,想了想说,“那天晚上蓬石山好像在等待什么人,一脸的焦虑,跟我说没两句,就把我一把推了出来。”

  “一派胡言。”刑彪怒喝,一步上前就要继续对言重下手。“刑堂主,即便真凶是他,也自有北海府衙出面拿他,砍头流放那也是后话。”黎斯话语不急,然而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刑彪死死盯着言重,放下了拳头。“先将言重软禁在房间里,待查证他所说的是否是事实。”黎斯道。言重被软禁,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待早饭一完,都各自回到了房间。

  刑彪找到黎斯,说:“黎捕头,那言重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应该马上拿了他。”

  “刑堂主过于心急了,你难道不想搞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吗?”黎斯缓缓说,他将发现的断臂搁放在躯体的一旁,再说,“蓬教主的尸体不完整,还少一臂,双足,还有头颅。可为什么凶手要将这些残肢带走?为何一臂会出现在海修罗石雕之上,其他的残肢又在哪里?岸边停驻的海船又是谁放的火?这些,刑堂主不想知道?”

  “想知道,黎捕头可有头绪?”刑彪问。黎斯摇摇头说:“我虽然不清楚,但我放下了一个诱饵。这个诱饵就是言重!”

  “我不是很懂。”刑彪茫然地问。“言重如果是真凶,那我们拿他就对了。如果不是,他方才说看出蓬教主死前像是在等待某个人,那所等待的这个人十之八九就是杀害他的真正凶手。言重既然见过蓬教主,那他就有可能也见过这个凶手的真面目。凶手如果想要自保……”

  “杀言重灭口!”刑彪接口,但又摇摇头,“这样岂非会暴露自己?”

  “不错,你在苦恼这个,那凶手又何尝不在苦恼这个?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等他犯错误。”黎斯走下了四楼。“咳咳!”苍老的声音传来,是王老头跟他的孙女,黎斯向王老头点头示意,王老头也是笑了笑,说:“辛苦黎捕头了。”

  “哪里。”黎斯道,“你们这是要去?”

  “呃,我这身子越发沉了,想来老毛病又犯了。哎,人老了没办法,只能躺回床上等死。”王老头告别了黎斯,由小哑巴搀扶着回到了房间里,黎斯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心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却想不明白。蚁骨楼,三楼。白珍珠陪着白露正在收拾酒坑,看两个美丽的女子忙碌在一起,宛若亲姐妹。“蓬石山已死了,你再收拾这酒坑也没什么意义。”黎斯走上来说。“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我辛苦修筑起来的酒坑,不忍心就此荒废。”白露轻轻地说,“黎捕头,你可知这酒坑里的酒品掺入了几种珍贵药材?”

  “不知。”

  “三十二味。每一味都是我经过上百次的调试和搭配才最终确定,我敢说,这些酒坑中的药酒比皇城内的百味药酒丝毫不差。”白露目光中露出自信的神采。黎斯笑了:“我倒觉得白露姑娘的酒品更胜一筹,皇城里的药酒虽然也是齐汇天下珍贵药材和品酒所酿制,但其酿制在深宫别院,所缺乏的是一丝天地之灵气。而蚁骨楼中药酒更得天地之精华,可谓上一品。”

  白露展露出笑容:“黎捕头夸奖了。”黎斯转看了一下周围,问:“不知这周围摆设和酒坑构造是否都是白姑娘的意思?”

  “不是,其实我本是想将酒坑修建在蚁骨楼后的崖石上的,是蓬教主非要修建在蚁骨楼中。至于摆设更是蓬教主一手督办,我也无权干涉。”

  “原来如此。”黎斯站定在酒坑旁边,观察着周围菱形布置的木架,说道,“蓬石山倒是好兴致。”

  “黎捕头……”刑彪突然出现,黎斯看他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便问:“怎么了,刑堂主?”

  “教主的残肢找到了。”黎斯在海修罗石雕之上找到了断臂,刑彪就将大多数罗海教众派遣了出去,沿着海岸边寻找,果然又在一块海中石岩上找到了另外的断臂,接着在黑石林深处找到了两只断足。“只剩下头颅还是没有找到。”刑彪沮丧地说,“是我无能,教主惨死,我非但没能抓出凶手,更是连教主的尸骸都找不齐全。”黎斯将断肢一一排放在蓬石山躯干旁边,心中有一种隐约的跳动,像是有一股火焰蹿升,燃烧着黎斯的心脏,但黎斯却始终看不清这火焰的真模样。“堂主!不好了,不好了!”罗海教教众跑了进来。刑彪喝问:“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看押珠宝商的兄弟全都昏了过去。”刑彪一听,整个人都跳起来,冲出了房间。五名罗海教众横七竖八躺在门口,石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刑彪一把拉开石门,言重就躺在房间里的卧床上,背对人,面朝墙壁。

  刑彪看到了一摊血迹从言重身底流淌出来,他暗叫不妙,黎斯出现在了他身后,越过刑彪。黎斯缓缓将言重拉回身,一张惨白无生气的面容出现在两人面前。

  刑彪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他?”黎斯望着已变成尸体的男子,目光里闪烁出一股灰暗,床上横身而亡的并非言重,而是镖头包亮。言重不见了。

  第四章 虫戏

  昏迷的教众缓缓醒来,刑彪询问情况,其中一个说:“我们当时守在门旁,就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刑彪握得拳头咔咔作响,冷声道:“言重,这个混蛋!他一定逃不出这个岛,所有人都给我去找他,不管死活给我带回来。”

  “是!”罗海教门下答应着都出去追拿言重。“包亮。”黎斯缓缓摇头,自言自语,“为何是他?”

  “还用说,一定是言重杀了他。再借助包亮代替自己,然后言重自己逃了出去。”刑彪依旧激动地说。“但,包亮为什么来到看押言重的房间?门卫并没有看到他进去,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黎斯茫然道。“这个,管他的,只要抓住言重,所有问题的答案就都有了。”

  “我想再去蚁骨楼四楼看一下。”黎斯道。这时白珍珠和白露正好赶来,听说了发生的事情,一天一夜间由原本的一具尸体变成了三具,白露恍然感觉到自己一行人正步入一场精心设计好的死亡杀局。

  蓬石山安静地躺在金碧辉煌的大床上,除了他的头颅还没找到外,其余残肢都已经找齐。黎斯将蓬石山由上看到下,他发现了新的线索,在蓬石山左脚裤旁有一块浑浊的液体污渍,其中似还掺杂了一丝血色。黎斯伏下身,在紧挨着床榻地面的一角找到了一块已经干涸的污渍,其中同样有一丝红色。

  再看蓬石山,蓬石山胸口有一个剑洞,创伤面小而致命,无疑出手杀他之人是个用剑高手。

  “放我走!金岛上已经死了三个人,我不想成为第四个。”蚁骨楼大门前,一脸冰寒的松寿道人手持一柄浮尘,冷冷地对拦截自己的罗海教教众说。“不行,你不能走!”其中一名教众说。“你们这些凡尘之子,老道劝告你们一句,这金岛、这蚁骨楼已经被一片邪祟所笼罩,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死。”松寿道人眼中闪烁过精光,在场教众都为之一愣,面上出现了惊疑和恐慌之色,接连三天死了三人,金岛真是不祥之地。

  “可化解吗?”有人问。

  “哎,这是劫数,只能避开。若可以化解,我何苦费此周折要离开这里?”松寿大人一打浮尘,摇头叹息,他身后跟着王老头祖孙两个,两人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要离开。

  “谁也不能走。”一声怒喝从后面传来,刑彪赶了来,望着一脸惊容的手下,转头对松寿道人道,“真人,妖言惑众也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妖言惑众?好,你且看,这金岛幽灵是否会放过你们。”松寿道人看到了随后下来的黎斯,知道自己走不掉了,转身上了楼。

  “黎捕头,我一把老骨头了,死不死不打紧。但我孙女还年轻,她一定不能死在金岛上,求求你,我求求你,放我孙女一条生路,让她离开金岛吧。”王老头扑通一声跪下,黎斯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人,心中一片揪痛:“王老伯,我一定会保护你跟你孙女的安全。”

  黎斯搀扶起王老头,小哑巴在一旁盯着自己的爷爷,黎斯看到她目光里平静空白得如同一面水镜,没有一丝涟漪。一老一少也上了楼,黎斯却还站在原地发愣。

  “黎大哥,怎么了?”白珍珠跟过来问。

  “金岛上,已经人心惶惶,我想是时候应该让凶手露面了。”黎斯道,他也上了三楼。

  三楼之上,刑彪和罗海教教众,以及随行而来的八名捕快都已经聚齐。紫色长桌旁坐着王氏祖孙、松寿道人、白露同王顺。王顺看到黎斯便问:“黎捕头,把我们都叫来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言重已经抓到了,还是说要放我们离开?”

  “都不是。”黎斯微微笑了笑说,“我想跟在座的你们五位,做一个游戏。”

  “什么,做游戏?”王顺似以为自己听错了,白露也错愕地看着黎斯,王氏祖孙更是一脸茫然,倒是松寿道人闭着双眼养神,对外界所有事似完全屏蔽。

  “刑堂主,我让你找的东西可找来了?”黎斯说。

  “找来了。”刑彪脸上同样是茫然之色,白珍珠却是有点兴致了,她最喜欢跟他人做游戏,尤其是新奇好玩的游戏。她盯着黎斯,想要看看黎大哥要玩什么游戏。

  刑彪递过来一个小黑笼子,用黑布遮住了笼子,看不到里面有什么。黎斯将黑布揭开的同时,说道:“游戏,现在开始。”

  “嗖嗖,嗖嗖!”几声细小的鸣叫声,几只怪模怪样的大黑虫从笼子里钻了出来,黑脑袋上顶着一个对角,在地上转来转去。白珍珠原以为是啥好玩的游戏,却看到几只大虫子,那虫子还有意无意地向自己这边移过来,吓得她赶紧躲到了黎斯身后,道:“黎大哥,这是什么游戏?这些虫子这么吓人,一点也不好玩。”

  “好戏才刚刚开始。”黎斯望着在座几人,开口道,“现在我要说游戏规则了。其实,我在蓬石山脚裤上发现了血渍,在他的床榻侧也发现了一块沾染有血迹的液体污渍。我问过刑堂主,在蓬石山离开寿宴的那晚,他回到蚁骨楼卧房时,让人给他准备了一杯药酒。我想,药酒就是白露姑娘准备的吧?”

  “是。”白露点头。

  “当晚,蓬石山被人一剑刺穿心脏毙命,而凶手抽出长剑时,不慎打翻了床榻侧的那半杯药酒,药酒洒落在床榻侧,而从长剑滴落下的血滴正好落在已洒的药酒里,如此,就有了床榻侧的那块污渍。而药酒洒落时同样溅在了蓬石山的裤脚,于是他的裤脚上也有了污渍和血迹。”黎斯缓缓地说,“接下来,凶手行凶后逃跑时不慎踩到了地面上的那块污渍。于是,就遗留了半边凶手的脚印。”

  “那对照脚印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刑彪出口,始终闭眼的松寿道人倏然睁开了双眼,看着黎斯。

  “不,脚印只有一小边,而且被药酒混杂,根本分辨不出清晰的脚印。”黎斯摇摇头,随即说:“但是,我询问过当晚药酒的配料取材,其中有一味药是魍魉草。白露姑娘,有这味配药吗?”

  “没错。的确有这一味药,前几天蓬教主肺热咳嗽,而魍魉草有清热化痰之功效,于是我在药酒里适当下了这味药。”白露说。

  “不过魍魉草所具有的功效不仅仅如此,它本身会散发出一种异香,这种香气可以吸引以它为食的昆虫来取食,而魍魉草就可以将草籽通过取食昆虫散播到更远地方,进行繁衍。当然,这种香气我们是闻不到的,但是它们就可以。”黎斯目光瞟着地面上的那些大黑虫,“这些黑虫名叫地滚龙,最喜吞食的就是魍魉草的草根,对于这种异香最为敏感。”

  “我知道啦!”白珍珠拍起手掌来,“凶手脚底踩过药酒,就是说鞋底会有魍魉草的药香味。那这些黑乎乎的虫子爬到谁的脚下,那个人就是杀害蓬石山的凶手!对不对,黎大哥?”

  “没错。”黎斯微笑。

  众人听闻白珍珠最终的猜测,不由得都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几只匍匐在地面缓缓蠕动的大黑虫。大黑虫爬过几人,慢悠悠地在其中一人脚边逗留起来,然后齐齐地拱至那个人的脚底。

  在场的人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黎斯盯着那人,一字字道:“王公子,久违了。”

  “你就是凶手!”白珍珠喊。

  那人正是世家子弟,王顺。

  第五章 形人师

  王顺愣在那里,然后摇头说:“难道就靠几只虫子就判定我是凶手,这也太儿戏了。或许,我是从哪里踩到过魍魉草的草籽也不一定。”

  王顺激动地站起身,手摸在腰畔剑鞘上。黎斯点头:“说的不无道理。你可以从别处踩到魍魉草,但是血迹呢?你的鞋底除了魍魉草药汁外,还沾染了融合在药汁里的蓬石山的血液。只要没超过十天,我完全可以从你的鞋底将血迹提取出来。王公子,你可相信?”

  王顺当然不相信,黎斯取了王顺的长靴,取来一盆水,又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白瓷小瓶,这是黎斯生死之交老死头给黎斯的一种秘药,用于分离混杂于外物体中的血液。黎斯倒进了一些白色药粉在清水中,然后将长靴底部放入水中,不过一盏茶时间,清水当中开始泛出了红色。王顺的脸色变得难看,黎斯将长靴放在地上,说:“如果你还不承认,蓬石山的药酒中同样含有别的成分,我们可以一一检验出来。”

  王顺再一次摇头,只是这一次他的神情变得漠然:“黎捕头果然不愧是当世神捕,不用麻烦了,蓬石山是死于我的剑下。”

  “哼哼,好,承认就好。你也就死有余辜了!”刑彪突然冷喝一声,一甩袖里黑刀刺向王顺,王顺避也不避,半路里,黎斯轻巧地利用长靴拦住了刑彪的全部攻势。黎斯道:“刑堂主,无论谁是凶手,你都无权私自动用杀刑。你可以放心,杀人偿命,大世的铁律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想知道你杀害蓬石山的原因。”黎斯看着王顺的眼睛。

  “杀蓬石山,不是我愿意杀,而是我不得不杀。”王顺说。

  黎斯眉头一蹙,问:“可说明原因?”

  “十年前我爹王当走火入魔,一辈子功夫失去了十分之七八,爹的双腿也瘫了。也就从那个时候起,蓬石山便开始无休无止地骚扰我们王家。或派一些小贼深夜潜入家宅盗取东西,或洒狗血在我家门上,当时我爹告诉我都是蓬石山做的。我问原因,他却不说。我爹选择了隐忍,一忍就是八年,而我爹的身体也因为八年来蓬石山的骚扰变得很差,在两年前我爹过世。而就在我爹走前的一晚,我爹对我讲出了一个关于他同蓬石山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形人师。”

  “形人师?”黎斯重复一遍,记忆深处他似乎很久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听谁说过了。

  在场的几人,松寿道人眼皮跳动了一下,随即重新闭合。

  刑彪诧异道:“形人师?我好像听教主提到过,但具体的忘记了。”

  “王公子,请继续说。”

  “讲形人师,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人就是五百年前的春秋机关大师墨子。墨子原本是目夷氏后裔,这个氏族中尤擅长器具机关的制造,后墨子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创造了震惊当时的机关术,其创造的藉车、铁鸢鸟等无不被当时的世人所惊叹。但天下人只知有一个机关大师墨子,却不知道在目夷氏后裔中还存在另一个惊世骇俗的后人,那就是开创了形人师的机关大师师从。师从在机关术造诣上天赋异禀,某些程度上他甚至超越了墨子,但是他同墨子却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墨子主修心,尚和平,他所创作的机关成品大多是为了和平而制造,同时也让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但师从却不如此,他主凶,爱好杀戮和暴争,而他从三十岁之后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件作品的制作中,那便是形人师。形人师也可以称为机关人,师从设想中的形人师,具有无所畏惧的魄力、铜筋铁骨的身躯、所向披靡的锋芒,他甚至想到用形人师结束春秋百余年的征战,一统天下。师从大胆的念头让氏族人对师从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师从就是个疯子,将他从原来的领地里赶出去。师从被赶入荒山野岭,以素果野兽为食,靠天地山河而眠,到他五十岁时,他终于制造出了第一个可以像人一样行动的形人师,但师从并不满意,因为他制造的形人没有智慧,很容易就会被陷阱或者诡计所欺骗。于是师从走遍大地每一个角落,寻找绝世材质,试图改变形人师的智慧。又过了二十年,当所有人都忘记师从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带着一个身高丈余的形人师出现在了氏族领地里,他要找墨子。”王顺一口气说了许多,在场的人都似陷入王顺的故事里,瞪着眼睛等王顺继续讲下去。

  王顺继续说:“师从找到墨子,是为了挑战。他要证明自己才是当世第一的机关大师。他的形人师轻松地击溃了墨子的机关兽,而形人师在战斗中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智慧更让墨子震惊,他询问师从,才知道师从终于找到了改变形人师智慧的材料。师从击败墨子,想着制造更多的形人师,称霸天下,但兴奋之余的师从却因为几十年心愿的得偿,突然病倒了。墨子收留了病倒的师从,悉心照顾他之外,还为他灌输了他所推崇的墨子思想,师从渐渐被墨子的诚心、真心、友情所改变,忘记了称霸天下的念头。再十年,当师从即将化为枯骨时,他找到墨子,他不希望自己毕生研制的形人师之术就此湮灭人世,他委托墨子帮他找到他一系家族的后人,并将形人师之术传承下去。但师从不希望后人再有他曾经依仗形人师称霸天下的毒念,于是定下祖规,将形人师之术奉为禁术,保留在祖堂高庙悬梁。师家后人只能修行墨子所创建的机关术,而不能修炼形人术。师从死后,墨子按照约定,找到了师从后人,并将形人术及师从的遗言交代给他的后人。师从后人乃是墨子思想的秉承着,他接受了形人师之术和师从遗愿,并举家迁移,就此过上了与世隔绝的隐世生活。斗转星移,百年沧桑转眼即逝,师家通过不断迁移避世而保存了下来。直到五百年后的今天,而我爹跟蓬石山就曾拜入师家学习机关术。”

  “教主拜入师家?从来没听过。”刑彪疑道。

  “我爹王当拜入师家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二十岁出头,蓬石山是他师弟。而在二十年前,师家遭受了灭门重创,一股神秘凶残的黑衣人冲进了隐世的师家,见人就杀,师家主修机关术,在武道上却稀松平常,很快这场暗袭就变成了满门屠杀。师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杀戮里,当时我爹跟蓬石山还有另外几个弟子保护着大长老冲出了围捕,但大长老当时身受重伤。到了第二天早晨,我爹和蓬石山分头去寻找食物和水,可等我爹回去时,却发现蓬石山正将一把匕首刺进大长老的胸膛里,并从大长老的怀里抢出了一本竹书,书上刻字——形人师之术。蓬石山杀死了大长老,图谋形人师之术,随后赶回来的师兄弟想要拿住蓬石山,却被蓬石山杀了好几个,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受他胁迫。蓬石山威逼我爹还有其他人掩埋了师家大长老的尸骸,然后出了后山,就此分道扬镳。再后来,我爹才知蓬石山得到的形人师之术只是上卷,还缺下卷,但当时他在大长老身上并没有找到下卷,而师家已经满门遇害,所以,蓬石山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了我爹身上。我爹在先前一直搀扶着大长老冲出围杀,所以蓬石山认定是我爹私藏起了形人师之术的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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