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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她甚至怀疑辉煌堡里是否真有这么个人存在。

  珊黛拉站起身,走到被风吹开的窗户前。城市的夜景乏善可陈,天空又总是被云雾笼罩,她忽然有些怀念起旧大陆的夜晚来。

  正当她准备重新插上窗栓时,一团跃动的火光映入了她的眼角。

  珊黛拉微微一愣,从远望塔这个高度俯瞰城市,理论上只能看到如同萤火一般微弱的路灯,还得是靠近高塔的街巷。

  她第一次看到夜晚的火光不是以点状形态出现的。

  不过珊黛拉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什么正常的灯火,而是某个地方的房屋失火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辉煌堡是座海港城市,水渠也修得相当到位,灭火没什么难的。何况消防也是城卫军的职责之一,她一直相当重视,训练没有松懈过,想必要不了多久,救火队就会赶到现场。

  但出于好奇,珊黛拉还是拿起望远镜,对准火光方向。

  这一细看让她心头一跳!

  失火的不是什么民房,而是黄金街的大剧院!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见剧院那独特的轮廓,以及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房顶十字架装饰,而就在一周之前,辛克莱尔剧院还接待过二王子一行人,没想到今晚就陷入火海。

  同时珊黛拉还注意到,剧院边上完全没有着火的痕迹,只有这一栋建筑在冒出滚滚浓烟。这景象令她升起了强烈的疑惑,因为大剧院晚上也会留人值守,不大可能烧到这份上还没人处理。既然不是被周边的火灾牵连,那答案便呼之欲出。

  它十有八九是被故意纵火的!

  可为什么会有人要去焚烧这样一座毫无危害的名胜建筑?

  不知为何,珊黛拉忽然想到了那个消失的占卜家。

  此事会跟邪教徒有关吗?

  思及此处,她再也没心思留在塔内。随手披上风衣,她快步来到塔底,顺带叫醒了在一层睡觉的副官。

  “大人……您要去火灾现场?”后者一脸茫然,“这种事情并不值得您专门……”

  “我们不是要去救火。”珊黛拉打断道。

  “那您打算干什么?”“召集城卫军一组的人马,让他们带上武器。”她沉声回道,“我们去抓纵火犯。”

  ……

  “把这个喝下,感觉会好一点。”

  朱迪端来一碗热汤药,送到卧床的丹恩面前。

  后者喝完后,长长出了口气,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不少。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藏身地。”朱迪四周张望一圈,忍不住感叹道。这栋屋子虽然位于巷子深处,内部空间却一点不小,三室一厅的设计足可以当一间正式的住所来用。

  “干我们这行的,总得小心点为好。”丹恩苦笑两声,“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在路上被逮个正常。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街上一直有车马奔行的声音,还有火警在断断续续的敲钟。我不敢出去打听,不过应该没人注意到这里。”

  “嗯……马匹和车辆估计都是城卫军在行动,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火灾,烧的还是辛克莱尔剧院……”丹恩放下碗,重新靠坐回床头,“只要今晚没人找上门来,我们估计就算躲过去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朱迪目光回到对方身上,语气里满是柔和。

  这句话让丹恩一时有些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古思特说得没错,杰迪兄弟报是不敢刊登这些消息的。等到风波稍微平息了,我可能会回旧大陆吧……城北警局一定会暗中寻找我的下落,我不想连累你。”

  望着朱迪担忧的神情,他又勉强笑了笑,“没事,在这边揭露不了他们,我回那边难道也拿他们没办法吗?没人可以一直掩盖真相,这笔账最终会记在真凶头上。倒是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你说你找了个私家侦探……那些杀进剧院里的人,也是侦探的手下吗?”

  “我……其实不太清楚。”朱迪揉了揉脑袋,“朝先生从来不跟我说追查细节,这次也是突然来访,让我准备一辆马车在剧院旁等候,直到他说是时候了,才带着我从剧院正门闯入,经过售票厅时还撞见了逃出来的警察,枪也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抢来的。”

  “那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丹恩问得异常生涩,“我是指……报酬。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你吧……”

  “五百瑟利尔。”

  “就这些?”

  “什么叫就这些啊!”朱迪不满道,“那可是我五年才能赚到的薪水!”

  “对一般人来说是很可观,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找来的是什么角色……”丹恩闭上眼,脑海里又不禁浮想起大剧院里的一幕幕。那些人只是侦探的助手?就算说成是死士也不为过!面对刀枪火海毫无畏惧,哪怕身死也执意要完成任务,这样的人不是几袋钱币能够衡量的。城北警局确实损失惨重,但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六个人里最终只有两人幸存,想要再培养出四个这样的死士,又得花去多少精力和钱财?

  如此代价绝非一个报社记者所能承担。

  “朱迪……你确定没别的东西了?告诉我实情!”

  朱迪犹豫了下,才低声说道,“对方还要一些……愿力。”

第27章 罪魁祸首

  “愿力?”丹恩心头一紧,“那是什么?”“呃……他说是精神力一类的东西。老实说,我也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只要我能付得起,我就一定会用它来找你。”朱迪低下头,“不管如何,朝先生至少没有食言。”

  “糊涂呀!”丹恩听到这里,面色变得如同苦瓜一般,“越是不明白就越不能轻易答应!你想想,正常人会管你要精神力吗?那人恐怕根本不是什么侦探,而是……”

  “是什么?”

  “邪教徒。”丹恩憋着气说道。

  朱迪连连摇头,当即否决道,“不可能……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虽然感觉他有些神秘,但言行都挺正常的,不像是传闻中歇斯底里的狂信之人。而且我也没听说过,哪派邪教徒需要收集愿力的……”

  “哪个邪教徒会把自己真正索要的东西摆在台前?就怕他要的根本不是愿力,而是你的灵魂——”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丹恩的话语。

  “朱迪小姐,事情有些麻烦。”门外传来周知的声音,“那女人快不行了。”

  “我这就过去!”朱迪拍拍丹恩的肩膀,示意他先好好休息,随后起身走向另一名受害者躺着的房间。

  刚进屋没几秒,她尚未来得及检查女子的情况,便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锁门声。

  回过头,朱迪再一次见到了消失许久的侦探先生。

  “您——”她被跳了一跳,“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之前您都去哪儿了?”

  “我有点事情需要安排,所以耽搁了。”朝阳取下毡帽,缓步来到床边坐下,“不过我知道那两人一定会护着丹恩先生逃离剧院,即便我不在现场也不妨碍最终结果。”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筒展开,正是他们之前签订的「合同」。“如今祈求已经实现,契约到此结束,该兑现你的那一份了。”

  朱迪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所以受害者不行了只是个幌子?他故意让手下分隔自己跟丹恩,好创造一个单独碰面的机会?

  那句「他要的是你的灵魂」冷不丁浮现在她脑海。

  是啊,也许愿力只是个幌子……

  但假使她知道了这个前提,就不会接受对方的帮助了么?

  想到这里,朱迪站起身来,对朝阳深深鞠了一躬。

  “你这是……”后者愣了愣。

  “我应该早点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不过希望现在还不迟……谢谢您救了丹恩一命!”

  没错,答案其实很清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哪怕是飘在水上的一根稻草,她都不会轻易松手。

  “契约约定过的事,你无需……”

  “契约上只说过找出丹恩的下落,事实上……我之前对您的期待也仅限于此。”朱迪鼓足勇气,一口气说道,“您本不必要展开营救,甚至公然与警局对抗,但您还是伸手将丹恩带出绝境,对此部分我实在无以为报。所以……您要的东西,尽管拿去吧!因为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是么……我知道了。”朝阳递给她一支笔,并指向纸卷末尾,“那么请你在这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对,就是这段空格里。记得用真名。”

  “我真名就叫朱迪。”她深吸一口气,签下名字。

  收尾的那一笔划下后,朱迪感到一股强烈的疲倦袭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晃了晃身子。不过这股疲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她便恢复了正常,只是觉得心里仿佛空荡了一点。

  “如此,契约便完成了。”朝阳收起纸筒。

  “这样……就行了?”她眨了眨眼。

  “没错。”对方停顿片刻后又补充道,“啊……对了,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毕竟损失了些精神力,不过它会随着一段时间的休息而恢复。”

  “所以……你不要我的灵魂?”朱迪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朝阳扬起嘴角,“我从来不收取契约规定之外的东西,它该是如何就是如何,这点你大可放心。”

  朱迪忽然哽咽了,“您……真是个好人!”“喂,这话可不兴说。”

  “您不知道……那阵子我有多焦急,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可以求的人都求了,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朱迪抹着眼眶道,“当时我都快绝望了,直到您找上门来……”

  好一阵子后,她才稍稍平复心情,“对不起,我刚才没能控制住自己。”

  “我能理解。”朝阳点点头。

  朱迪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将话题转到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身上,“对了,她情况怎么样了?也跟丹恩一样,只是脱力昏迷了么?”

  “不,她快死了。”朝阳直言道。

  “什么?”

  “她遭受了严酷的折磨,能撑到现在已是稀罕的事情。”他轻叹口气,“你揭开毯子看一眼就知道了。”

  朱迪依言照做,接着倒吸了口凉气!

  那是怎样一副残躯啊!到处都可以看到裂开的鞭痕与灼烧后留下的溃口,新旧伤疤层层相叠,许多受伤的地方已经腐坏,流出的粘液将皮肤和布袍都粘在了一起!这样严重的伤势绝不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囚禁所致,她分明遭受过长期的拷打。

  而且朱迪还注意到,对方的皮肤颜色呈熟褐色,肩胛两处纹有波浪形的浅白印痕,这说明女子并非旧大陆的主流族群,而是比较少见的海卫族后裔。至于具体属于哪一类,她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样的异族,在辉煌堡通常都属于最底层。

  “侦探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城北警局为何要抓她和丹恩,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杀掉他们?”朱迪喃喃问。

  “丹恩不过是咬钩的鱼,自以为是调查者,但实际上却是落入陷阱的猎物。”朝阳直言道,“而这名女子是高天矿业公司的……采矿工。当然,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她不是自愿被雇佣,而是被奴役的。像她这样的人,矿业公司里还有许多。”

  朱迪露出一丝惊讶,“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正在与我对话,朝阳心道。

  在他的视野中,女子并没有昏迷不醒,她正殷切的看着自己,不断发出自己的哀求。那是意识上的交流,也只有他能听到对方的倾诉。

  「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古思特,他只是执行人而已!我是有许多兄弟姐妹都死在他手上,不过在那之前,他们都被关在城北的一栋宅子里!那是城北警局局长魁奇的产业,他才是下令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朝阳在心中问道。

  「因为高天矿业公司是城北警局的主要资助人。若是让我们死在矿上,开采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他们不想看到的工人,都会委托城北警局动手。而且警局做得这么复杂,也有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具体的我不知道,只听警员聊起过,还有警局之外的人在关注这些,似乎是来自旧大陆那边。」

  旧大陆……这对朝阳来说又是个新名词。

  「那他们为何还要拷问你?这些伤势不是在矿场里留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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