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楚来眯眼。

　　【爆炸性物质，编号X90，危险级别：特级。】

　　耳机里的信号声在此时停下了。

　　前所未有的死寂，爆炸之前的宁静，让楚来捕捉到耳机里低到微不可闻的说话声。

　　“仿生人的诞生日由发明者设定，我选择了你觉醒的那一天……虽然提前……，但……生日快乐，我的白昼。该走了……”

　　楚来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躺着望着头顶的出入口。

　　她张着嘴剧烈地喘气，在死亡来临前无法控制地发笑。

　　什么烂俗的父女相逢温情戏码。

　　白昼被你逮到了，可你呢？

　　谢北河和戴营应该已经跑到甲板上了，小胡还在化妆室，估计也接收到了撤离的信号。

　　杜伟森在哪里？章兆和3001在做什么？

　　还有其余人，这艘船上加起来上千名的客人、牛郎、侍从和船员。

　　这些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仍然一无所知。

　　这整艘船，谁都逃不出去。

　　楚来离得太近了，她闭上眼，耳机里传来机械音，或许是信号终于中断。

　　轰！

　　爆炸发生时，她几乎感受不到火焰吞噬而来的温度。

第42章

　　楚来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昏暗一片。

　　这次醒来的地方终于不一样了吗？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在看清眼前的事物后叹了口气。

　　还没有醒来，依旧是那个梦境。

　　那支巨型的左/轮/枪立在她面前, 黑洞洞的枪口像一个无声的震慑。

　　而在它之下, 是数不清的装载着爆/炸/物的货箱。

　　每一次死亡, 都会在梦境中经历相同的死法。

　　刀刺、枪/击, 这次轮到爆炸了。

　　楚来重新躺回去，听到梦境的空间里响起微弱而规律的信号声, 脑海中闪过临死前在仓库中央发现的那个亮着信号灯的物体。

　　那是什么？

　　楚来不知道, 却不打算再去探究。

　　货箱在她登船之前就被运上了白鲸号, 无论触发爆炸的原因是什么，她只要上了船，就有风险在爆炸中丧命, 或者随着沉船葬身海底。

　　除非她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不会再次上船。

　　“砰！”

　　是一声空枪, 随后才响起爆炸声, 楚来闭上眼迎接苏醒。

　　-

　　肩膀撞在门上, 轻微的疼痛让楚来终于有了回到现实的感觉。

　　这一次她没有再摔倒在休息室, 而是在睁眼后及时用门板撑住身体, 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把门关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楚来总算有余力隔着头盔打量面前陷入关机状态的白昼。

　　爆炸发生之前，自己还十分乐观地为下次循环盘算着后路, 想着就算会面临死亡, 也能根据死前的信息在下一次避开。

　　结果事实告诉她, 这艘船底层的仓库埋着吨位惊人的爆/炸/物，一旦那个躲在暗处身份不明的人启动引爆按钮, 大海茫茫，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谁都不要管了。

　　这是楚来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猎隼的人的确不好对付，想走别的途径离开Q14也实在要花费一番功夫。

　　但这些都比登上那艘船、冒着被炸成碎片的风险卷进两个大集团之间的斗争要来得轻松。

　　别救了，救得了白昼一个，救得了白鲸号上那么多人吗？

　　楚来往一旁密道的方向看去。

　　或许这次不上船，不和任何与之相关的人产生联系，她就根本不会再陷入循环之中。

　　隔着柜门之间的缝隙，那个躲在柜子里的人注视楚来走向酒柜，转动摆件。

　　光幕弹出，楚来输入密码。

　　距离有些远，但头盔自带的摄像元件有放大功能，可以帮忙记录下楚来输入时按下的是哪些数字。

　　密道门在机械声中打开，那人望着楚来走入密道，在心里默数。

　　只要等密道门关上，自己就可以出来继续执行计划，然后再追过去，找机会让这个见过白昼真容的女人“意外死亡”。

　　大约数了几秒，通道里的动静渐渐小下去，却忽然中止，又再次变大。

　　一只手扶住密道的门框——楚来折返回来了。

　　她的头盔被取下，露出皱着眉头、表情称得上凶神恶煞的脸。

　　楚来一手抱着头盔，一手开始烦躁地在室内的抽屉、柜子之间摸索。

　　伴随着一个个抽屉打开又被摔上的声音，她的嘴里念念有词。

　　“你最好别拖我后腿。我用了你的身份两次，好处没捞着多少，两次都死得莫名其妙。现在我第二次救你，再怎么样我们都扯平了。”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肯定不是对柜子里那个人说的，休息室里只剩白昼的“尸体”，难不成是在对白昼说？她知道白昼并没有死？

　　那就更不能放她离开了。

　　随着楚来寻找无线充电工具的身影慢慢靠近，那人握紧拳头。

　　楚来正在通过摔摔打打的动作发泄情绪。

　　制造噪音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至于立刻为自己昏了头才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

　　去黑市买充电线是别想了，章兆上次的提醒让她意识到，下城区里也有一个知道白昼真实身份的人正等着把她引过去。

　　现在就把一切交给命运吧。

　　如果这间休息室里能找到可以给白昼充上电的无线充电装置，那就算她福大命大。

　　与此同时，柜中的那个人正在评估推开柜门直接将楚来杀掉的风险。

　　君子兰是牛郎，在圈子里的名声早就臭了，也没有亲近的人，杀掉他并不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可这个女人是突然闯进来的，尚且不知道背后与谁有着联系。

　　贸然出手，可能会留下隐患。

　　楚来拉开面前的最后一个抽屉，动作顿住。

　　里面躺着一个充电装置，是给酒柜上那个连接密室的摆件用的。

　　楚来将它拽出来，侧头瞟了一眼白昼。

　　柜中的那个人看到，楚来耷拉着嘴角，看似一副自认倒霉的表情，却又庆幸地松了口气。

　　楚来给装置接好电源，握着另一端走到白昼面前。

　　头盔抱在手里碍事，楚来重新将它戴上了，隔着挡风屏幕复原白昼后颈的皮肤，又掀起她左臂的衣袖，循着记忆中的画面摸索到了覆盖感应装置的位置。

　　充电模块贴上了白昼的感应金属，楚来左右查看，没看到有什么指示灯亮起，无法确定是否充电成功。

　　回忆起上次唤醒白昼的场景，楚来腹诽了一句，难不成这家伙的系统开关是声控的？

　　“白昼？起来，别睡了。”

　　不像之前循环那样小心翼翼，这次楚来直接开始推搡白昼的肩膀，并且随着她的沉默幅度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在不耐烦，还是在担心充电装置不管用。

　　柜中的人在听到楚来喊出白昼的真名后，不动声色地抬手去按自己的头盔。

　　这个头盔可比楚来戴的那个二手货高级多了，自带的收音与摄像装置用的都是最顶尖的元件，可以清晰地记录楚来从体型到衣着再到声音的所有特征。

　　这个女人不能留，先杀了再想善后的事。

　　在那人即将冲出去扭断楚来的脖子之前，白昼在楚来的摇晃之下猛地睁开双眼。

　　面前的人戴着头盔，白昼只能通过防风玻璃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脸上随着程序启动浮现笑容，笑到一半却直接被面前的楚来单手捏住脸打断。

　　大脑中储存的格斗知识被调用到前台，白昼体内的应急模式刚启动，就听到对方开口了。

　　“没电就别笑了，每次看你这么笑我都瘆得慌。”

　　这个连脸都看不见的女人声音很冷静，语气却听上去和她十分熟稔。

　　白昼脸部的皮肤组织被手指挤压得轻微变形，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含糊起来：“你嗷，请问我萌认识吗？”

　　楚来把手松开：“感谢的话出去再说，你那个无线频道怎么开？过来和我的头盔连接上。”

　　面对楚来不容置疑的安排，白昼的程序宕机了几秒。

　　低电量与缺失的记忆芯片延缓了她计算的速度，楚来已经在熟门熟路地替她收拾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了。

　　楚来脑子里塞满了接下来的安排，却又像团缠在一起的线头理不出头绪。

　　港口不能去，黑市也有风险，Q14本就没多大，猎隼还在后面追，想找一处容身之地实在太难了。

　　除非去找她。

　　楚来的动作一顿，眼前浮现那个女人的脸。

　　然而随之浮现的是数不清的屈辱过往，和她曾在心底一次次许下的“绝不回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