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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你是故意的么?”宋暮的声音有些哑,“你告诉我这一切,是因为你恨我,你想我痛苦。”

  她此刻心如刀绞,一双眼泛着红,有些凶狠地看向虞芝:“告诉我!”

  见她这般激动,谢朝兮微微向前一步,将虞芝护在身后。这样保护的姿态更加伤害了宋暮。

  她一直都知晓,顾朝愿意帮她,都是为了报恩,他以为那九转仙莲对慕容芝而言不会危及性命,一盆花与她的命相比,她才更重要些。

  若是当真将她与慕容芝一同放在顾朝面前,他会怎么选,她心里一清二楚。

  宋暮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是报应啊!我骗了他,他又骗我……哈,可笑。”

  虞芝终于露出了身上的刺,她让谢朝兮退开,走到宋暮身前,伸手抱住对方,口中的话却比她的动作无情不少。

  “宋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将顾朝哄得团团转。

  “只是,聪明人,更要藏好自己的软肋啊。”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颊边甚至有两个可爱的梨涡。但宋暮看着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在林间被凶狠的猛兽盯上,周身的安全感俱被撕碎。

  她此时才清醒地意识到,谁是刀俎,谁是鱼肉。

  临行前,虞芝将一张帖子放在宋暮面前,大红的底色夺人视线,出现之时,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宋小姐,三日后是我与阿朝的大婚,望你能赏脸。”

  他们二人离开,雅间内唯余宋暮一人。她静静坐了一阵,将茶壶提起,一饮而尽。因为动作太大,茶水溅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如同落泪一般,泛着水光。

  喉间有些哽咽,她的牙关紧咬,眼底不知是恨还是痛。最终,她的手伸向发间,将那根与身上衣裙十分不合的粉色绸带取下,缓缓捂住双眼,沉默良久。

  “对不起。”

第35章 你想杀的人,我替你杀。……

  大红色的装饰物被摆放悬挂在慕容府的每一个角落。

  喜庆的气氛充盈着整个宅邸。

  虞芝头上带着精致的凤冠, 龙凤翱于其上,口衔珠滴,前后配以牡丹花饰, 朱云点翠,光彩夺目。

  她的身上穿着新嫁娘的衣裳, 朱红色的霞披衬得她施了粉黛的眉眼妩媚勾人, 比之平日少了几分不谙世事的清纯。

  大婚前的新娘与新郎本不该见面, 但即将与她拜堂的夫君此时却正站在她的身后。

  虞芝坐在桌前,面前散着数只妆奁匣。她的手中捏着一方红色纸片,轻轻放在唇间抿了抿, 让淡粉色的唇瓣染上艳丽的红色。

  她的眼角飞红,波光盈盈的眸子看向谢朝兮:“过来。”

  纸片被她含在唇间,虞芝仰起脖颈,在空中拉扯出一道如同天鹅般的弧度。

  谢朝兮顺从地俯下身,等待着他的小姐的吩咐。

  但等来的是贴上唇瓣的纸片。

  虞芝抽身,红色的蝶翼在他们之间翩跹飞舞,悄然无声地落到地面上。

  “好戏要开始了呢。”她伸手抹去沾上对方唇角的口脂,腕上他的手臂,“夫君, 走吧。”

  外头的丫鬟婆子都迎上来,将二人簇拥着往外走。

  虞芝觉得这儿甚至不大像修真界了, 反而像是远离修炼的凡尘俗世,四处都是烟火人间的气息。

  许是因为并非出嫁, 而是招婿, 没人会不长眼地上前来交代虞芝这些行为究竟是否合乎礼数。

  她的容貌本就秾丽,上了妆之后,更是令人移不开眼。

  虞芝偏头看向谢朝兮, 心间升起带着疼痛的喜悦感。她知晓这不会是自己的感受,只可能是慕容芝的肉身带给她的。

  原来她对这场大婚仍有期待么?

  她脸上的笑容得体,好像真的是大家闺秀一般,见过各位来宾。

  谢朝兮悄悄看她,穿着一袭红衣,更像她自己了一些。但与穿过的那些衣裳都不同的是,今日她身上穿着的是喜服,就好像是……真的要与自己成亲了一般。

  纵然知晓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让邬封中计才有了这次大婚,他仍然难以压制心头涌上的激动之情,却又有几分自身躯之中留下的不安与悔恨。

  好在纵然一切都像是凡间习俗,但总归没有披盖头拜堂的事,否则虞芝还要为自己不能亲眼见到复仇的时刻而苦恼。

  厚重的钟声响起,到了吉时,两人该上前结契了。

  手提长刀的黑衣男人终于出现。

  邬封一身魔气冲天,周身萦绕着的血气呛到众人面前。

  慕容震脸色大变。邬封与他乃是死敌,平日里两家便是明争暗斗,近些年因着九转仙莲的缘故,慕容家气运大好,压了对方一头。

  可今日这来者不善的模样,想来是不能善了。

  他沉声道:“邬封,今日是我女儿大婚之日,若是你坐下喝杯喜酒,老夫欢迎;可若是满身煞气,还请慢走不送!”

  “哈哈!”邬封大笑,“慕容震,你也不看看我如今是何修为,你以为还能与我平起平坐?”

  慕容震闻言,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已看不透对方修为了。

  若非他身怀隐匿法宝,便只可能是已然超出自己一个大境界。但这怎么可能!

  “爹爹,不必担忧。”虞芝走到慕容震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株莲花。

  “邬家主,您瞧着这花,可有几分眼熟?”她唇边带着轻柔的笑,是只见了一眼便不会在挪开目光的美貌。

  但邬封看到她拿在手中的那株花,目露惊骇之色,难以置信道:“这是……不可能!”

  虞芝走近两步,不顾身边拦住她的几只手,站定在邬封面前:“这是九转仙莲呀。邬家主不至这般孤陋寡闻吧。”

  邬封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他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人:“暮儿!这是怎么回事?!”

  却没有人回应。

  “何必追问宋小姐。”虞芝转身,避开他想要抢夺仙莲的手,对眼前这个比自己修为高出一截的魔修没有丝毫惧怕。

  她扬起的衣摆掠过那柄长刀,刀刃锋利,竟将红色的布料都割出几道缺口来。

  “邬家主,何不先看看自己的气海是否还安好?”

  邬封握着刀柄的手已然用上灵力,向前挥去,震起满地因大婚而洒下的粉色花瓣。

  但他的气势却没存在一瞬,气海内传来的针扎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得躬身,只能依赖着撑地的长刀稳住身形,不至于倒下去。

  宋暮是这时出现的。

  她一袭白色长裙,旖旎曳地,发间换下了那根绸带,而是插上了一根木簪。她的素手搭上邬封持刀的那条手臂,将他搀扶着。

  “义父,暮儿来了。”

  邬封自然反应过来不对之处,他怒喝道:“你给我的不是九转仙莲!”

  见宋暮平静的神色,他按下心间愤恨,竭力让面上的表情和蔼些许:“暮儿,告诉义父,你给我的是什么?”

  宋暮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她唇色发白,周身没有一丝人气,连带这抹笑都有了几分诡异之感:“义父,你还记得你给我的蜜饯么?”

  提起“蜜饯”,邬封神色躲闪:“那是义父担心你用药太苦。”

  “是啊,义父。”宋暮声音飘忽,“暮儿也担心义父用不了那仙莲,便换了断魂鬼金丹。只是没料到,义父这般高兴,竟都未能发现。”

  “断魂……断魂鬼金丹!”邬封的脸庞已经因为愤怒与恐惧变得扭曲,他一双含着刀子的眼狠狠看向宋暮,“宋暮,我养你十五年,你就这般报答我?”

  “义父,你为什么要养我十五年?”宋暮双眸空洞,直直看着他,“当我是颗棋子,去成就你的霸业?”

  虞芝注意到身边的慕容夫妇与宾客们的身形开始变得虚无,场中只余她与谢朝兮,宋暮与邬封四人。

  断魂鬼金丹是她交给宋暮的。这丹药她只有丹方,是让谢朝兮炼出来的。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吃了这药,那金丹便是鬼金丹了,修为纵然提升,也只有一日功夫。过了一日,人变成鬼,魂断金丹。

  宋暮能下得去手,她也没多意外。

  对待一个自始至终利用自己,给自己下毒,在蜜饯里放解药的男人,怎么会原谅呢?

  虞芝见到邬封已经口吐黑血,整个人瘫在地上。她走过去两步,穿着红色绣鞋的脚尖轻勾,将那柄煞气浓郁的长刀踢起,握在手中。

  刀身嗡鸣,似是不愿面对它的主人。但虞芝显然足以将之压制,她的手指白皙,在漆黑的刀柄之上握着,像是缠着一朵雪白的花束。

  意识到她的目的,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宋暮动了,她挡在了虞芝与邬封之间。

  虞芝挑了挑眉,目露困惑:“宋小姐,这是做什么?”

  这样的姿态已经显露出宋暮的目的,但被这样明知故问,她失了光彩的双眸之中有了处实点:“我……”

  虞芝却不让她说完。她右手持刀,左手捂住了宋暮的唇。温热的掌心让那没有血色的唇都变得柔软了些,虞芝笑笑:“宋小姐,没有人可以简单地赎罪,更不能轻易地去死。”

  绕过失了力的宋暮,虞芝伸手,长刀在邬封的右臂上划过,留下一道既深且长的伤痕。

  地上淌了一滩滩的血迹,与慕容芝记忆之中的尸山血海相差太远,这样大抵还不够她出气的吧。

  分明在做着残忍的事,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不合时宜的不解与困惑,似是在思考下一刀该往哪儿划。

  邬封的气海受尽折磨,此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一阵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虞芝倒不觉得多吵,甚至仍觉得不够,她正要继续,右手却被人握住。

  “你想拦我?”虞芝看着谢朝兮,眸光发冷。

  “你想做什么,我替你做。”谢朝兮想接过她手中的剑,“你想杀的人,我替你杀。”

  他这句话里没有称呼,虞芝并未松手,而是问道:“是谢朝兮这般说,还是顾朝呢?”

  在场的另两人显然并无多余的心思关注他们的对话,俱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是我。”谢朝兮的手用了些力,“也是他。”

  虞芝将他的手拍开,对他的回答有些满意,却道:“可是啊,血海深仇,需要亲手报呢。”

  邬封体内的金丹碎成数片,在气海之中横冲直撞,令他体内生疼。而肉身之上,又有一个嗜血的魔物在割着他的皮肉。

  ——甚至在笑。

  “邬家主,疼的话,喊出来就好了,不必忍着呀。”虞芝声音温柔地如同关怀,下手却毫不收敛,将对方腰间的一块肉硬生生地剖了下来。

  邬封的声音已经沙哑,喊痛的话已说不出,只能张着嘴看向背对他的宋暮,想要让自己这位养女救救自己。

  可宋暮始终没有回头,没有回应他的祈求。

  “啊呀,邬家主还会用眼睛说话呢,是我太粗心了。”虞芝右手一扬,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就这么被刀锋从眼眶之中剜了出来,引来邬封如剥皮抽筋一般的痛苦与拼尽全力的痛呼。

  虞芝弯了弯眼睛,称赞道:“就是这个声音嘛。”

  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血人团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宛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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